春瑛挑挑眉，心想这个万二既然不是长久的得势人物，以后对他敬而远之就好，用不着巴结他。
吴婆子斥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路妈妈被气了个倒栽葱，几乎没咬碎一口好牙，她瞪了马家的一眼，暗暗后悔不该向对方透露此事。那马家的满脸愧色地福了几福，讪讪地道：“路嫂子，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跟我家小姑闲聊时随口说起……”
春瑛的话却是夸大了，但的确有效地打动了路妈妈那颗慈母的心，她当即便心疼起来：“你说得不错，要是家里多点银子，你弟弟也能过得好些，你大姐在里头也不用那么节省了。”她马上便决定，要尽量说服丈夫，即使不接受卢家的推举，也要另找个好点儿的差事。
路妈妈被她惊醒，只说：“你马婶来坐了坐。”便问女儿：“你爹吃得怎么样？”
吴婆子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被众人拦住。春瑛飞快地回转院门，抄上一把扫帚，决定即使真的上演全武行，也不能吃亏。路妈妈则早就挽高袖子，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周大娘含泪抚摸红玉的脸，叹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别跟那些人计较。嫌贫爱富的家伙！连老婆都不顾了，肯定不得好死！”她朝那处院墙骂了几句，才对春瑛说：“好春儿，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周大娘会记得的。”她摸了摸春瑛的头，便搂着红玉往回走，一路小声安慰着进了自家院门。
那吴婆子见路妈妈手上没了武器，便得意起来，扬起脖子叫道：“你打呀，你打呀，我活了几十岁，从没受过这样的气，你趁早打死了我，再到二少爷跟前讲理去！”
吴婆子涨红了脸，转而骂春瑛：“小蹄子，我跟你老娘说话，你算哪根葱，就敢来插嘴？懂不懂规矩？！”
“你才要骗人呢！”吴婆子不甘示弱地瞪回来，“反正这差事是我们当家的，你们趁早一边凉快去！不管谁叫都不许应！”
那老人打扮得与其他家丁差不多，却多了一件绸面的罩甲，脸色红润，应该过得不错，但那细眼薄唇的五官却给人以刻薄的感觉。他一出来看到红玉，便板起脸：“还不快滚？！在我家门前哭，给人看到了，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见人呢！”他扫了春瑛一眼，嘴皮子动了动，便扭头往回走。
吴婆子环视周围，见众人窃窃私语，心下着慌了。她自得势，便盛气凌人，嘴巴又坏，自然是不得人心的，当下就有人偷笑，暗地里叫好。她心裏更加慌张。
路妈妈将留给女儿的饭菜拿出来放到桌上：“他整日想着攀高枝，如果不是红玉姿色差些，只怕他还要……”顿了顿，扫了女儿一眼，改口道：“当日许家得意的时候，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攀了这门亲，许家一败，他就翻了脸，居然想将女儿改许给吴婆子的傻儿子。当父母当到这份上，名声也算是坏了。他还有个闺女呢，也是个好的，可惜被他连累了。现在谁家敢上门提亲？幸好她是在府里当差的，日后只能求主子开恩了。”
果然那吴婆子骂道：“卢家的来找你了吧？她叫你们家应下宛平庄子的差事？我告诉你！那个差事我们当家的早就应下了，二少爷和王总管都发了话，你们两口子趁早死了心吧！”
春瑛见状不好，忙上前拉住母亲，小声道：“当心事情闹大了她倒打一耙！”路妈妈一愣，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马家的迅速抢走了木桶。
“爹！”红玉扑了过去，哭道，“你让我见一见娘吧，至少让我知道她病得怎么样了，求求您了！”她跪在地上抱着那老人的腿，苦苦哀求，那老人却惊慌地看看四周，又看看春瑛，一脚将她踢开，嘴裏嘀咕着：“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便快走走入门中，又咣当一声关上了。红玉扑上门板，不停地喊着：“爹！放我进去！让我见见娘吧！爹！求求你了！”但门却始终没有再度打开，她爹还在门后一再叫她“滚回去”。
红玉哭得身体发软，几乎倚在春瑛身上，春瑛吃力地扶着她，慢慢走到树边，让她能靠着树干休息。渐渐地，红玉冷静下来，但还是一脸伤心欲绝，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我是你亲闺女啊……”看得春瑛眼圈发红，低声劝道：“别伤心了，他既然那么绝情，你又何必求他？”红玉怔怔地，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
“姑姥姥……”红玉认出周大娘，激动地扑到她怀中，又放声大哭。
春瑛听得睁大了眼，路妈妈更是恼火，当即便抄起一个木桶砸过去，吴婆子闪避着出了门，嘴裏还不干不净地骂，马家的与另一个媳妇子慌忙来拦，路妈妈死不肯放手，给吴婆子的额角来了一下，疼得后者杀猪般大叫：“杀人啦——快来人呀——”附近的人都围着看热闹，倒把整条后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春瑛冷笑道：“我不懂规矩，难道大娘是懂的？我只知道所有差事都是主家说了算，分派到谁家就是谁家，却不知原来大娘才是作主的那个，想要哪个差事，别人就不许干了，就连主人家发话都不行。”
红玉家的门始终没有打开，反倒是附近的人家有几个女人探头偷窥，见春瑛的视线转了过去，忙缩了脑袋。
春瑛看得气愤不已，忙过去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玉：“红玉姐姐，红玉姐姐，你没事吧？”又瞪那块门板。
马家的见状，便笑道：“哟，春儿这丫头今儿是怎么啦？嘴巴伶俐了许多。不过这话可不该说，这是犯忌的，让人听到了可不好。”
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院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妇人。春瑛认得她是隔壁院子的周大娘，忙向她问好。那周大娘眯着眼摩挲着走过来，颤声问：“是红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