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听了父亲的话,却误会了。方才那个青年,如果就是“小陈管事”的话,那传闻中,他不但是太太的陪房之子,还是梅香的未婚夫,更是侯爷的亲信。这背后是不是有侯爷和太太的意思?照理说,三少爷已经定好了计划,她也答应配合了,三少爷不大可能再让人把自己打晕了送出府来。很有可能是侯爷和太太知道此事后,为免影响侯府名声,故意把自己抓起来,而三少爷和周念身为晚辈,自然不好阻拦。可是……太太不是跟二少敌对的吗?难道这仅仅是侯爷的意思?!
说起来,周念忽然提起她丢失的珠花,又有什么用意呢?她又没戴着珠花出现在案发现场,不可能闹出把东西落下的狗血剧情,可是珠花的失踪的确很离奇,她记得在前一天傍晚,曼如进过她的房间……
春瑛脑子里乱糟糟的,忽而眼前一晃,路有贵已经起身要离开了,她叫了好几声,也没叫住他,忍不住鼻头发酸。接着小陈管事又进了门,皮笑肉不笑地道:“话都说完了?我可是看在你爹平日勤勉的份上,才特地让你们父女话别的。现在老实了吧?回头自有车子送你走,我会亲自跟车,放心吧,不会叫你吃亏的。”说罢目光在她面前的包袱上打了个转,便又出去了。
春瑛身上一阵虚软,倒在身后的麻袋上,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这算什么呀?好歹要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她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闷棍,又莫名其妙地被捆在这裏,还要莫名其妙地被送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积攒了几个月的财产下落不明,父亲还叫她老实些,却不肯让她说一个字……
她昏昏沉沉的,身上又累又痛,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然后便被抬起来一扔,重重摔在硬实的木板上,接着又有好几样重物落在自己身上,过了一会儿,身上动了,她听到了马车轮转动的声音。
这整个过程,她都有一个模糊的意识,却总是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伸手撑起身体,手脚上的麻绳已经被解开了。
她认得这是一辆马车,车厢里塞了一堆个麻袋,鼓囊囊的,大概是面粉之类的东西。车帘唰的一下被掀起,春瑛扭头望去,小陈管事提着一盏灯,正冲她笑:“下来吧。”
春瑛迟疑地爬出车厢,藉着小陈管事手里的灯笼,她望见周围是一片陌生的建筑,砖木二层小楼,围着一个天井,角落里搭着晾衣服的竹竿,而她坐的马车就在天井当中。
楼上有人往下走,也提着一盏灯,走到跟前,却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腆着肚腩,笑得一团和气:“哟,来啦?就是这姑娘?”他提灯凑到春瑛跟前细看,春瑛诧异地退后两步,他却笑得更欢了:“瞧着挺水灵呀?不错,真不错!平安,这姑娘真归我了?”
这话是啥意思?!春瑛心中大惊,飞快地扭头看小陈管事。后者皱皱眉:“这话怎么说的?”那中年男子忙道:“是我说错了,我是问,这姑娘真要在我这儿干活?她是大姑太太府里的丫头吧?我听说那样大府里的姑娘都娇气得很,比一般人家的女孩儿还要金贵呢!就怕她吃不了我们这儿的苦。”
小陈管事笑笑:“总之,她要在你们这儿待上一段时日,你们有活就让她干去,只有一样儿,若有人来问,不许泄露她的来历。除了拿着我信物的人以外,不许让她跟任何人走。她若不听话,你只管随意打骂,要是闹得不像了,就来找我,我自会好好教训她!”他眼睛一转,瞥了春瑛一眼。
春瑛打了个冷战,咬牙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要小心应对才行,形势比人强,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小陈管事跟那中年男子说笑几句,便丢下马车走了,后者送他出了后门,回身对春瑛笑得亲切:“你叫小春?我就叫你小春了,这名儿应景!这裏是云想阁,是家绸缎铺子。我姓石,你叫我石掌柜吧。这裏的活不重,清闲得很,就是我姐姐要找个人帮忙。她性子有些凶,你忍忍就好了。啊!瞧我这记性,你还没吃饭吧?也不知道厨房有没有什么吃的。真糟,我不会做饭……”石掌柜为难地搓了搓手:“你会做不?你要会做,给我下点面吧?我还没吃晚饭呢,姐姐又生我气了,其实是那两个猴儿调皮捣蛋!真是……”顿了顿,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带你去看看你睡觉的地方吧?”
春瑛有些呆滞地点点头,拉过自己的包袱,便跟着那石掌柜往楼上走,一路上听他说个不停:“屋子小了些,不过胜在床铺都还干净。你放心,饿不着你的,我也不会打你。我怎么会打人呢?小姑娘家家的,出来干活多不容易啊?平安那小子,就是爱唬人,这样可怎么娶老婆?!唉?听说他马上就娶老婆了?还是个漂亮姑娘,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好运呢?”
春瑛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已经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她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