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没想到秋玉离开前还有时间跟檀香提起这个,忙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姐姐听说了家里的一些消息,让我送些新做的鞋袜回去罢了。”
“原来如此。”玉兰笑道,“晚香馆其实不忙,空闲是有的,只是锦绣回了霍家旧宅,如今上房的事都要你和玲珑两人照管,哪里抽得出手来?多半是要落空了。”
春瑛心裏清楚,只是秋玉这么说了,应该挺有希望,便随意笑笑,没说什么。
玉兰看了她两眼,又笑道:“你若不嫌弃,与我换班如何?实话跟你说,我今儿晚上想要回家一趟,可正轮着我的班呢,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你替我上了这一班,后日轮着你的班时,姐姐便替你上一回,如何?”
春瑛诧异地望向她:“这怎么一样呢?我是在屋里做活啊!”
玉兰扯了扯嘴角:“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不过是打扫屋子,还有别人在呢,我哪里敢做什么手脚?我从前在太太院里,也做过这个,从没出过差错!”
春瑛还是觉得不妥,只是一个劲儿摇头:“不行的,叫表小姐和玲珑知道,一定会生气!”
“她们不会知道的。”玉兰拉过她的手,“我方才听说了,后日靖王妃要带小世子回娘家,到时候姑太太和表小姐定会到老太太院里去,没两个时辰都不会回来。青姨娘和玲珑也会跟着去,你趁这个机会回家,吃顿饭都够了!早早儿回来,有谁知道?你那日横竖也是一个人待在上房发呆,倒不如……”
“不行不行!”春瑛站起身,紧皱着眉头。霍家人从不轻易允许侯府的丫头进上房,要是她放玉兰进去,不用表小姐发话,玲珑就能吃了她!
玉兰忙抛出另一个诱饵:“求你了!只是今天晚上!我真的急着要回去!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帮了这一回,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都给你替班,如何?!只要有人干活,上头哪会管你在不在院里?就算不在,随便找个借口拖一拖,也不会有人起疑的!春儿……”
春瑛心中有一刻动摇了,如果真的能随时找到人替班的话,她就能得到自由活动的时间……但她考虑过后,还是摇了头:“不行!姐姐今晚想要出去,我替你班就是了,横竖我要做表小姐的鞋子,顺便看茶炉子也不费什么力气。但上头不发话,我真的不能让你进正屋。”
玉兰咬咬唇,忽然笑得很灿烂:“那好吧,姐姐就不强人所难了。其实我就是觉得你为人最好,才想请你帮忙的……哎,吃点心!你瞧,点心都放凉了,快吃吧!”仍旧亲亲热热地劝春瑛多吃一点。
春瑛一边咬着鸡油卷儿,一边悄悄打量玉兰。不是她多心,而是玉兰对于进正屋打扫这件事似乎太过热衷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这原是自己的差使,在姑太太和表小姐都不在的情况下,万一屋里丢失了什么东西,岂不是要算到自己头上?春瑛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玉兰。
不过玉兰再也没提过类似的请求,当晚也没请假。春瑛经过茶房,见她坐在茶炉子旁发呆,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只是笑笑说打消主意了就完事,过后也表现得一切正常。春瑛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青姨娘把春瑛找了去,带着几分埋怨道:“你这傻孩子,想要回家,怎么不跟我说?还要巴巴儿地叫你姐姐求到檀香面前,再由檀香找我开口?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我不是说了,有事只管找我么?”
春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声赔礼。其实她心裏还没把青姨娘真正当成是亲近的长辈,不过是跟母亲相熟却又多年不见的友人罢了,就像是现代时,老妈的高中同学似的,对方待她好,她待对方便亲近一点,但若对方叫她把自己当成是家人一样不用客气,她是绝不会当真的。
青姨娘嗔了她几眼,叹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们姐妹俩还跟我生分,你年纪小就算了,你姐姐怎的也这般?请假的事我就作主了,明儿一早,你把屋子先打扫一遍,就回去吧,太太和小姐要在老太太院里消磨半日呢,用不着你,但是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前一定得回来。可记住了?”
春瑛欢喜地连连点头:“我绝对不会迟到的!”青姨娘笑了,拿过一个包袱:“这是我的几件旧衣裳,以后是穿不得了,胡乱赏了人,我又舍不得,索性给你娘吧。顺道给我带声儿好。”
春瑛接过包袱,见裏面都是豆绿色、宝蓝色、枣红色之类的衣裳,比较鲜艳,的确是青姨娘不方便穿的,便替母亲再三谢过了。回到房间里,收拾了几样要带回家的东西,记起秋玉的话,便问玲珑讨了个给老太太送东西的差使,找姐姐去了。
到了地方,先见过老太太。她问起姑太太的饮食起居,春瑛一一答了,她也有几分欢喜:“能吃下东西就好,我昨儿见她,果然精神多了。她既爱吃米汤,怎的不开口?叫厨房做去!青鲛和檀香只要把她们主子侍候好就够了,吃食就交给底下人去做。媳妇儿——”坐在一旁的太太安氏忙起身听令:“在。”“你回头吩咐厨房,叫他们熬米汤,姑太太什么时候要吃,就立刻做好送上来。若是有谁敢有一丝怠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安氏忙不迭应了,便急急去安排。
老太太又问了表小姐的起居,春瑛一一答了,她便满意地点点头:“好好用心服侍吧!琉璃,拿个大赏封给她。”
不等春瑛高兴,便有丫头拿了一个垫子过来,铺在春瑛面前。春瑛眨眨眼,想起玲珑教过的“礼数”,知道这是要自己磕头谢赏,虽然心裏别扭,还是乖乖磕了下去,口称“谢老太太赏”,才接过赏封退出屋子。秋玉早在外头等得心急,看见她便是一喜,连忙拉着她回房。
关上门,秋玉急急问:“回家的事可是准了?”春瑛点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檀香虽打了包票,到底心裏不踏实,如今可好了。”她翻出一个包袱,从里头拣出一个蓝布小包来,顺手一倒,便倒出一堆金银锞子和首饰,有戒指、手镯、金花、簪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珍珠宝石之类的。
春瑛一看,就认出其中几样是秋玉平时戴惯的,忙问:“这是姐姐积攒的东西?用不着拿这么多回去吧?姐姐就不留几样?”
秋玉道:“我还有呢,用不着这么多。我打听得爹的新差事有眉目了,家里正需要钱去打点。这一年里,因为家里花费少,我也没往家里送银子,自己攒起来置了些首饰,连同主子们赏的,有七成都在这裏了。你拿回去,跟爹娘说,让他们放心使,首饰尽可以拿出去当,只是别贱卖了。”她拿起一个珍珠戒指:“比如这个,这不是寻常珠子,原是北边儿的清国皇家御用的,叫什么东珠,有一回王妃娘娘回来看老太太,见我侍候得好,便随手赏了我。上面没什么印记,也不是忌讳的东西,可要是当成寻常珠子,几两银子卖了去,可就吃大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