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贵笑着喝了口热茶:“一样!只要剩了我跟老曾,他都不会放人的。老王倒是躲了过去,他跟赵老三都混得不错,我在前头见了他们,还说好了晚上去吃酒。我试着跟他们提一提,看有没有法子制住姓曾的。”
小莲花低下头红着脸:“对不住……姐姐……我只是……想着大家是曾经一处共事的姐妹们……我原本也说过有难处,但她们说我攀了高枝便眼里没人了……”
小莲花目带感激地看了春瑛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春瑛笑笑:“快回去吧,四小姐想必有事让你做呢。平日闲了多跟银环说话,她在这些事上头,比你要老成些。我知道你进了东府,总透着一股心虚,其实你比别人不差什么,别想太多了,跟别的丫头多在一处玩耍,混熟了就好了。”小莲花抿着嘴点点头,便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春瑛松了口气,有些头疼。自从夏天以来,她在东府仿佛忽然成了大人物,二太太对她很是宠信,常叫了她到身边帮忙看账或挑选送人的礼物什么的,二老太太也没表示反对,甚至松颐院进新人,都让她一个人做主去挑。她心裏有些警惕,担心自己风头太盛会招来是非,因此一直保持低调谦逊,从不受人请托办事,没想到反而因此更受信任了。
“子规在蓉姨娘那里做粗活,柳绿……上个月前丢了差事,如今闲在家里,她原本是在茶房侍候的……”小莲花忽然红了脸,偷偷抬眼看春瑛,“她们想象我和银环一样,在少爷小姐或姨娘屋里侍候……”
春瑛摇摇头:“小莲花,你心地善良,这是好事,只是有时行事太软和了,你哪里攀了高枝?不过是在四小姐院里做个粗使丫头,因性子讨了四小姐喜欢,才得了一两回赏。两府里像你这样的丫头多的是。子规柳绿两个,当初一同受罚,可她们有了门路,便自己走了。我记得子规跟你都是分配到大厨房洗碗的吧?她离开时,可曾想到过你?”
小莲花原是霍漪在侯府时使唤的小丫头之一,与春瑛甚是相得,安氏因霍家产业之事迁怒春瑛等一众曾侍候过霍潴的丫环婆子,春瑛与十儿被撵到庄上,其他人都被派了苦差,小莲花则被分配到大厨房洗碗盘,日日劳累不已。这些丫头婆子,多是家生子,七大姑八大姨,总能跟侯府的管家们扯上点亲戚关系,熬了一两个月,见安氏失势,便想法子疏通了门路,换了差事,只有小莲花和银环两个,无人可求,才留在了原位。春瑛从十儿那里知道她们的情况,加上自己又在东府站稳了脚跟,衡量过自己的能力后,便拉着十儿一起说服了徐大娘,趁着东府再进新人的机会,将她们要了过来,小莲花到了四小姐的新院子里做个粗使丫头,银环则去了那位卧病多时的姨娘屋里侍候。
春瑛看得奇怪,便走过去:“你是来找我的?”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棉袄,“穿得太单薄了,当心冻着。前儿我叫人送去的药,你可得了?”
春瑛挑挑眉:“她们如今干的是什么差事?”
春瑛关上门,回头看父亲的腿:“爹,您一直在装?”路有贵满不在乎地丢开手杖:“没外人时就不装。没事!一点都不麻烦,我又不是瘸了,不过是得了腿风罢了,年纪大了,前几年去南边时,在船上受了湿气,加上乡下地方冬天里冷,才落下了毛病。”他朝女儿挤挤眼睛:“我这么一说,人人都信了!我每次去你姐姐家,就说是进城看大夫,他们也不知道我去没去。”
春瑛将手拢到面前呵气取暖,又紧了紧身上的坎肩。这是二老太太赏下来的东西,酱紫色的绸面,一斗珠的羊皮裡子,在这大冬天里是难得的御寒衣物,因为本来是给二老太太做的,因此用料格外讲究,穿在身上,只觉得又轻又暖。托了它的福,她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袄,但行动却仍旧灵活。
小莲花红了眼圈:“多谢姐姐,我昨儿把药送回家去了,我娘让我千万要来谢姐姐。若不是姐姐,我还在侯府的大厨房里干重活呢,哪里能像如今这样轻松体面?”
“知道……”小莲花低下头,“她叫我别跟姐姐说,还骂了子规柳绿她们,可是……子规在蓉姨娘那里常常挨骂,柳绿家里还盼着她挣些钱给她哥哥娶亲……她们也不容易……好差事是不能的,若姐姐方便,随便给她们……”
春瑛笑了,给父亲倒了杯热茶暖手:“这都装了三四个月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如今已是腊月,要不趁过年时上头高兴,让姐夫来求恩典?”
想到父亲还在西前院,她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到了二门上,早有婆子笑吟吟地迎上来:“姑娘来啦?不必着急,前头还忙着呢,你爹要过一会儿才能得空。”
谁都不容易!春瑛叹了口气,道:“我当初是见你们实在过得艰难,才出手帮忙的。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借了徐大娘的势,才办成了一回。我一个丫头,三番五次弄人进来,就算没私心,别人也要疑心的,更何况是送到少爷小姐的院里去?银环倒罢了,你能得现在这个位置,还是太太亲自见过你,才点的头,少爷那里,我可是一点都插不进手去,也不想插手。银环吃了一回亏,如今也知道人情世故了,因此不让你来跟我说。你细想想,这种事是我能办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