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相遇了,为首一名齐国技击身材高壮,满脸横肉,手中拿着剑,身上穿着皮甲,手中短剑挥舞得极其花哨,举动则猛如鹰隼。
眼见躲无可躲,他居然不要命地硬生生冲了过来,此人的确武艺过人,他左手鈎镶挡开两根长矛,向前迈进一步,乘机捅死一人。刚要再拔剑砍边上的矛杆,却不料迎面两根长矛刺来,他急忙横剑挥挡,身策却还有一根长矛斜刺。技击身上的皮甲挡箭矢还可以,长矛直刺却招架不住,何况刺的是肋部,那黑漆漆的铁矛尖顿时没入肋下半截,让他痛叫不止。
下一瞬,矛尖抽出,鲜血飞溅,这勇悍技击狂吼一声,高举短剑和鈎镶想要拉个人垫背,却不防手举起后胸腹空门大开,又是一根长矛刺中咽喉。这次那技击再也无法跳蹿了,他武器落地,直接仰面倒在尘土里,捂着脖子抽搐不已,没一会便一动不动了。
类似的事发生在战线上,像此人一样能冲进来已算是出色,他的同伴们早在外围就被长矛刺了一身血窟窿,惨叫着倒毙!
技击勇悍,但就这么松松散散地过来送,根本无法撼动鲁阵,前后死了几十人,对面却仅伤亡十余人,近半还是攒刺推攮时受的伤。
闾丘明这下发觉自己莽撞了,但事已至此别无办法,只能指望乘着技击冲锋将敌军前列搅乱的间隙,让后方的齐人扑进去。
他大喊道:“鲁人虚张声势,只要冲到跟前就能打垮!”
既然在距离上对方的长矛占优,那就贴身作战,寻找短兵相接的机会……
……
“注意脚下,举矛刺杀一次后,对齐再走下一步!”作为冉求的传令官,管周父大声喊着命令,他的嗓子已经嘶哑,鲁人的阵列也已经不怎么整齐,因为现在脚下的地面不平坦。
他们脚下已经多了数不清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袍泽乡党的,起伏不平,甚至成为阵列前进的阻碍,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只能慢慢跨过去。
鲁人的这种谨慎,反被齐人当成是迟疑和胆怯,最前面的技击被刺杀或者惊惧的后退,但大队齐兵的趋势还是在向着裏面冲,后排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前面的停滞。战场上,能纵观全局的不多,大多数人能看到的只是眼前一角,所以在不同的位置处,每个人感受到的胜负希望也不一样。
但大的局势已对齐人不利,一队队毫不知情的齐人冲了上来,就好像送入磨盘的豆子一样,迅速被碾碎,只留下一地鲜红的浆液和渣滓,铁打的磨盘却巍然不动。
技击在拼命劈砍,依靠过去争勇斗狠的经验用各种方式腾挪,想寻找机会,可不管怎么应对,他们一个人始终要面对几根十几根长矛,矛尖到矛杆的近一丈距离又为鲁人提供了安全的保证。齐人的弓手数量也不足重创鲁兵,顶多能和对面五五开。于是慢慢地,齐人不冲了,冲不动了,反倒是鲁人在推攮着他们步步后退。
闾丘明历次战役里依赖的技击们第一个崩溃,他们本就类似雇佣兵,而且还不是赵氏武卒那样的职业兵,而是平日该干嘛干嘛,临战才从市肆里征召。这些人对主君没有忠诚度,脚底抹油和冲锋时的速度一样快,很快就像飞鸟一样四散而逃,虽然其中许多人没逃过鲁兵中弓弩的射击,但大部分好歹逃得远远的,离开了战场的中央。
其余齐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组织在一起与鲁兵交战,却发现前面的人越来越薄,自己反倒顶在了前排,无数矛尖刺过来,让人无从躲避。
“不可敌,快撤!”
哀嚎声不断响起,经过紧密的厮杀后,鲁军放慢了脚步,齐鲁阵列前面又有了几十步的间隙,冲在前面的齐人便不再小步后退,而是不理军吏的斥骂,开始转身大步逃跑。
“要败了么?”闾丘明干愣在战车上,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人,还是他一向瞧不上眼的鲁国人么?但溃逃已经无法阻挡,就算他连杀三人也无济于事……
……
“要胜了么?”眼见敌人溃散在即,冉求听到身边的管周父低声询问,便对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即将赢得眼前的战斗,可这只是整场战役的开胃菜。冉求心裏很清楚,自己带了四千人出来,利用了齐人轻鲁的心态,用自己最擅长的矛阵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但整个齐国后军尚有近万人,一旦他们回头,鲁兵就会陷入重围之中,到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刻。
可那不就是他期盼的么?咬住齐人的尾巴,逼迫齐军掉头、滞留,好让赵无恤能一举歼灭。冉求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将眼前之敌击溃,一会的对手能少一个是一个。
“追击,今日不纳降卒,刺翻所有齐人!无论彼辈是正对还是背对着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