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里，我火冒三丈的回到了军情局。

狮鹰雕像矗立在庭院中央，狮子的利爪和犀利的鹰眼，象征着世界上的真理和正义，军情局二十四小时待命，没有一天休息。进入只有我才知道的密道，从办公桌上拿起面目狰狞的面具，我打开了们，吉恩已经在门外等我。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娜娜也不知道。虽然我看上去很不靠谱，但是我确实是军情局局长，刺客之王。在这个国家，我的命令就是光与暗的分割线。

永生森林里发生的一切很不寻常，自上古以来形成的自然平衡被破坏了，原因居然是月精灵们贪婪繁华。如果失去生命之源，那么很开全世界的森林都会开始枯萎，沙化，然后带来食草动物的灭绝，形成瘟疫。而且真正麻烦的是，这不是军队和武力能控制的。就算是造物主也拿地精的贪婪没脾气！世界毁灭了，他们可以住到地下去，躺在金子上以老鼠为食。如果有一天发生了大灾难导致龙族和上古神族全都灭亡了，我敢保证地精也将是活到最后的物种。

我召集了军情局紧急军事会议，跟他们说有大麻烦啦。所有的刺客大眼瞪小眼，然后一起摇头，表示他们不懂。他们只擅长插小刀，我让杀谁他们就去杀谁。我对他们吐口水：“你们以为经济危机不吃人？森林枯萎不可怕？那瘟疫可不可怕？天上的星星全都掉下来可不可怕？”

他们面面相觑，问题是，这个事情我们管不了啊。

好在时间还是有的。我找来了几位金融专家，律师，财务大臣，他们都没有办法。路德维希的合同天衣无缝，作为一个商战老手，他是不会犯低级错误的，我们不可能在正当途径上击败他。而且路德维希拒绝跟任何人会谈，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本人的踪影，只有文件通过保密途径送达。所以路德维希集团的意思也很简单，没得谈。而根据调查，他本人在永生森林某处。

“我们控制不了世界金融体系，这不在我们国内市场宏观调控的范围内。”金融专家们说，如果我们采取极端手段，比如说杀了路德维希，但是路德维希的钱还在市场上里，这不会有任何变化，因为问题其实不在于他，而在于月精灵们。只要市场存在需求，就会有人买卖，所以强迫地精不在投资也是没有用的，他们会想办法从别的渠道满足供求，就像是抽了鸦片烟一样，以前曾经发生过的日精灵的魔瘾现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那些日精灵因为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出卖灵魂，投靠恶魔，什么都干，最终成了联盟公敌，残存者也投靠了部落。因为月精灵和日精灵是同一祖先的两个分支，我们有理由相信，月精灵会更缺乏自制力。

如果发展到经济制裁那一步，我们跟地精都市普尔斯马特城的关系将彻底决裂，他们会试图资助部落，打垮我们。那种情况可能形成数不清的黑市和抢到走私团伙，搞不好月精灵还会分裂成几个不同主张的团伙，变成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抢到集团。那时候大家还得开始暗杀各种各样的月之女祭司。

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居然听懂了。我要路德维希集团近十年内的财务情况报告，连五分钟都用不了，财报就送来了。

首席执行官吉恩给我念总结：“几年前路德维希集团首先摆脱了金融危机中尾货积压的窘境，这使得路德维希成为地精中最具有领导力的人选。之后他们大力开发海外高档家具市场，在木材如此短缺的情况下承接了为大酋长萨尔扩建部落所有城市外环的巨额订单，并且顺利进行。因为交易的成功萨尔又给了他们建立飞艇运输线的大订单。这产生的财力使得路德维希可以建造一个与普尔斯马特城相提并论的地精新都市，这一切正在路德维希集团的年度计划中……”念完她發表了一个意见，“你给我句话，我就去把路德维希吊起来打。”把这么大数量的尾货甩到群星之地，这太缺德了。

是，我知道那些尾货去哪里了，都在群星之地呢，还有无穷无尽的木材来源。那些破烂只有群星之地的月精灵会瞪着大眼惊呼着抢购。不过殴打路德维希不管用，地精爱钱胜过爱自己。以路德维希集团的财力，在森林变成荒漠之前，我们就可能陷入另一个危机。

“如果路德维希集团突然破产？”

“那就像刚才说的，最好有一个能与之相比的巨大资金接手，否则股市崩盘，仙都城会有很多人倾家荡产。路德维希集团涉及14个行业，有157家分公司，一旦倒闭我国也受不了。而且结果丝毫也没有改变，用不了几天我们最大的烦恼就是月精灵抢劫团伙，然后我们开始策划暗杀很多个德鲁伊强盗团自行推选的月之女祭司……”

吵了一整夜，最终会议的结果是大家一起骂街。路德维希他们的到底想干什么？

事情的关键还是让那些月精灵不再如此可求消费，回归作为守林人崇拜月神的原始生活。可是他们甚至连死都不怕，就为了那些摆满破烂尾货的超市和掺水的劣酒，谁能说服他们回去过原始社会的生活？

天都要亮了。我解散了会议，你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辛格尔德国王陛下刚刚起床，正在刷牙。他为君勤勉，有良好的生活习惯，不过这无法改善国库的库存。

见到我顶着黑眼圈，他以为是安娜的事情困扰了我，所以首先说：“安娜的事我已经处理了。”

这么快？我问：“您辞退了她？”

“不，怎么会呢，我又伪造了一份出身证明，证明她的父亲祖上曾是阿拉索王国来到此地的没落贵族。这需要那边的皇室档案上多个无人关注的小拐弯，我已经给阿拉索那边写了一封信，相信他们不会拒绝帮忙的。”

国王就是国王。我怎么就想不到，既然真相让人自卑到受伤，我们可以继续骗她啊！

“不过我来这裏不是为了这个事。”

“那是为什么？”

“我国的国库有多少钱？”

他说：“四十五亿八千万……”

不少钱啊！我说，可能咱们得动用其中的四十亿。

不！他说，这是国债的金额。你听说过那个发达国家国库里存着钱不花吗？这是我们欠别的国家的钱数总额，其中包括一部分国库券，都得在明年返还。如果一切顺利，差不多刨除预期的国民生产总值后，我们明年可以多跟他们借百分之八。形势喜人啊。

我问，那百分之八现在就跟他们先藉着行不行？

不行。他们肯定不干。这是因为阿拉索欠我们百分之六，索拉丁百分之七，同时索拉丁欠达拉然百分之三，以及欠侏儒们百分之一，侏儒欠阿拉索百分之七，欠斯坦索姆百分之三，举债大户，嗯哼，斯坦索姆欠索拉丁百分之二，我们欠……他把七大公国转了一圈，我张大了嘴，这个关系比我和那些小妞的人际关系更乱。总之，不到日子谁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这就是发达国家。只有月精灵国是在这个循环之外，因为她们是一个不使用货币的国家，跟我们没有什么商品流通关系。而她们地精们居然能从这样的地方摆脱经济危机。

“问题是。”我告诉国王陛下，“现在他们通过地精的金融体系跑到循环以内来了，而我们都得为此买单。”

“噢！”在听了我的详细表述后，辛格尔德陛下说，“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他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很显然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因为我没那么多钱收购路德维希集团，我以为你能有。但是看起来你也没有。”我无可奈何的说。毕竟，那可是巨大到令人恐惧的金钱帝国。

他只好在地上画图去了：“如果我们挤出百分之一先还给乙国，那么乙国就可以多借给甲国……甲国就可以还给我国……然后我国就可以还给丁国……”

金融真的很难，所以我让他一个人烦恼去了。我想直到危机爆发，他也不一定能解开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

回到家里天已经亮了，我几乎已经忘了，还有人在等我。

劳瑞娜拎着一只野餐篮子站在我家门口，见到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回来，好奇地问：“今天我们不是要去喂小动物么？你怎么了？”

“永生森林……很累人……”我一副想要吐血的样子。

“为什么那么累？那我们还去么？”她看上去有点儿失望。

“去！为什么不去？”我从不让劳瑞娜失望。

当我受尽诅咒折磨的时候，是她以神圣的力量创造奇迹拯救了我，我的生命是她赋予的；其次，你要知道，当一个像她这样单纯的小女生眼巴巴看着你的时候，你需要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才能让她失望。劳瑞娜是纯洁之心的拥有者，尽管只有小小年纪，而且单纯到脱线，但她已经是教皇了。在老教皇意外跳楼之后，她作为宠儿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甚至得到了亡灵女王的认可。在仙都没有人不认识她，她能拎着一只篮子在礼拜天跑出来一趟，实在是很不容易。除了辛格尔德国王，她是我跪下很隆重得对天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的第二个人。

我接过她手里的篮子：“为您效劳我的主人！”

她咯咯笑起来：“我可不是你的主人。”

跟劳瑞娜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你会忘记忧愁，也忘记心灵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她就是一道清泉，可以洗去任何污垢。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不会有过多龌龊的想法。

天已经亮了，我戴了面罩，免得市井传闻教皇作为一位纯洁的少女和什么烂人有不正当关系。我拎着篮子，看上去很像她的保镖。一路上很多人向劳瑞娜行礼，顺便告解，祈求教皇给他们消除灾厄，获得心底的安宁。

“下次再赎罪好不好？”劳瑞娜很认真的对每个人说，“你们先靠近地域，这几天我想出去玩。”

永生森林的入口到了，劳瑞娜望着那些奇异瑰丽的景色开心的就像是个好奇小姑娘。“这裏就是永生森林？真漂亮！”她不停跑来跑去，哪怕是一只松鼠也能使她跑出去老远，去看个究竟。

“是！”我立刻回答，“这裏就是永生森林。”谁要是再试图让我进去森林裏面，我就用长满青苔的牌子殴打她的屁股。

“看那边！看那边！那朵小花真好看！”劳瑞娜拉着我不停的冲向新发现的花朵，一只蝴蝶从茧子里翩翩飞起，她带着我追了半里地。她随着蝴蝶不停旋转，一望无际的绿茵随着她的笑声绽放花|蕾，在一瞬间变成花的海洋。一些像蜻蜓般细小的风妖精被唤醒了，从草丛里飞出来，抖动五颜六色的翅膀追逐着劳瑞娜的身影，拉扯她的衣角，拿走了她的帽子，解开她的发辫，揪起金色的发梢，让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真是……奇怪……我被眼前的景色迷惑了。

“你们被赦免了。”她感到痒，咯咯的笑了，轻轻的晃动手指。花草树木一瞬间被神圣的光芒笼罩，散发出净化过的和谐光晕。风妖精们将美丽的花瓣散落到风里，为她献上美丽的花束，甘甜的感觉化作声音流淌在心底，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瞬间很想在风中捧起她的脸，我拎着篮子，很久以来第一次放松的笑了。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忘了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一直过着很疲劳很辛苦的生活，没有放松过一天。我应该笑么？我可以开心么？我是刺客，放松警惕就意味着死，我不应该笑。

劳瑞娜挥舞着花束，笑着说，你看！你看！我忘记了一切的烦恼，会心的笑起来，我最喜欢听她说，哥哥真帅！跟她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们漫步在森林里，不知不觉来到很深的地方。宁静的湖呈现出宝石的颜色，我们在湖边野餐，艳阳和暖，使得光线斑驳的树影里充满神秘的吸引力。也许这裏就是真正的永生森林吧？一定是的，因为不可能还有什么地方比这裏还美丽。玩累了，躺在树荫里睡着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觉，没有如此安然入睡。

风在我耳边轻语，我仿佛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多少年来，我已经忘了那种安全的感觉，耳中听到熟悉的声响，为我轻轻歌唱。我不知道我会睡多久，但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和劳瑞娜依偎在一起，睡得像一对真正的情人。

但是我们很清楚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