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月(2 / 2)

错妃诱情 月出云 4512 字 3个月前

清晨的阳光淡淡地照在他身上,照着他修长矫健的身影。他的身形不错,不是那种彪悍如蛮牛的样子,而是高大挺拔。

流霜忽然很想知道,这个野人长的是什么模样,说实在的,他脸上花花绿绿的,她实在是瞧不出他的真面目。

“你能洗洗脸吗?我很想知道你长的什么样子呢!”流霜好奇地问道。

野人闻言,摇了摇头。回首向流霜比划了一阵,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的,一会儿又跺跺脚。

流霜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怎么,洗个脸,还能触犯神灵啊!你们竟然这么信山神野鬼?”

野人连连点头,随即似乎是对流霜的后半句话极不满意,觉得她冒犯了山神,硬是拉着她对着山的方向磕了两个头。

流霜不可思议地挑眉,她知道自己也是无法说明这个顽固的野人的,大约他以为脸上不画图腾,山神会降罪。这世上哪有山神,不过,野人信奉这个,她也只得作罢。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呢?”野人也应当有名字吧,总不能天天喊他野人吧!

野人低头望着流霜,两道浓眉忽然皱在了一起。虽然花乎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流霜还是感到野人似是有些忧伤。不会是,他连名字都没有吧。思及他一个人在此,似乎是没有家的。难道这野人也是孤儿?

流霜心中有些怜悯,柔声道:“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如何?”

野人似乎听懂了流霜的话,兴奋地点着头。

流霜颦眉凝思,这个野人不顾危险从断崖救了她,是一个勇敢善良的人。她思索片刻,说道:“你就叫阿善吧。我叫白流霜,以后你可以叫我流霜!”

野人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满意。欣喜地走到流霜身前,张开双臂便去抱流霜。

起初流霜吓了一跳,但是知道他并没有恶意,便任他抱着,在河边转圈。头顶上日光星星点点,随着流霜在旋转,这么多日子以来,流霜第一次有了自由的感觉。虽然是困在深山老林里,但是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到了自由。

“好了,阿善,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头晕了。”流霜气喘吁吁地说道。

野人阿善闻言,十分不舍地将流霜放了下来。然后,他喃喃地说道:“霜!”虽然发出的音不是很清楚,但是流霜还是听出来是在叫她。摇摇头道:“是流霜!”只叫一个字,就好似情人间的称呼一般。

野人试着叫了两声,根本发不清“流”字的音,于是他便固执地坚持叫流霜一个字:霜。流霜实在拿他没办法,也任由他这么叫了。

流霜微笑着和阿善一起,将那些兽皮清洗干净,挂在河边的大树上晾干,待晚上铺在地上当床榻用。那两件狐狸皮,流霜打算做成衣衫来穿。

因为,此时她和阿善虽不算是衣不遮体,但是都是没有外袍的。山间的夜极冷,穿这样的衣衫势必会挨冻的。

夜晚很快来临了,阿善将那些兽皮收了回来。经过一日的暴晒,兽皮已经干燥。

流霜将两块虎皮铺在地上做床榻,将那两只白狐皮用匕首裁剪开,然后将骨头磨成针,穿上自制的麻线,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

阿善坐在另一张虎皮上,双眸微眯,似睡非睡地盯着流霜。他似乎对流霜缝衣服极是新奇,大约他从来没见过女人做女红吧。

第二日,又用了半日,流霜总算将两件外袍做好了。她本来不善做女红,所以做得慢了些。

阿善见流霜将衣服做好,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竟是非常合身。白绒绒的狐皮,让他看上去平添了一股纯净之气。

流霜为自己作了一件长袍,还用多余的狐皮做了一件围脖和小靴子。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好似披了一身的落雪,使她看上去愈发冰雪可爱脱俗美丽。

阿善见了,几乎看呆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流霜看着阿善呆呆的样子,对这个孤独的野人忽然产生了一种保护的欲望。虽然她是柔弱的,但是就是想保护他。保护他不受冷,不受饿。在出山前,她一定要为他做足够的冬衣。

“阿善,我们出去转一转如何?”这几日,流霜已经发现,这崖底人迹罕至,想必有一些名贵的草药。

两人从洞里出来,沿着崖底向前走去,果然见草丛里星星点点点缀着一些药草。有当归、天麻、桔梗……大多是一些普通的草药。

就这样一路走着,流霜越走越欣喜,大约因崖底人迹罕至,这药草才无人采摘,大多已经成熟了。转过了几道山崖,流霜眼前忽然一亮,好似做梦一般望着眼前这一片花海。

这是一个山坳,三面环山,空气温湿,生长着许多名贵的药草。

漫山遍野的药草好似绿色毡毯般铺展在眼前,这裏面还有一些名贵药草,是流霜只在书上看过从未亲眼见过的。

流霜怔怔站在那里,良久没说话,这大约是任何一个医者正常的反应吧。她缓慢地步入花丛中,小心地不踩到药草。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株药草。看似普通,但是,仔细一看,你便会发现不同。它的花茎细小,叶片是心形的。奇怪的是,它的花瓣是透明的,花瓣的形状是泪滴的形状。

相思泪!

相思泪成双!

流霜蹲下身子,静静地抚摸着这朵小花,心底深处如惊涛骇浪在翻滚。她竟然找到了相思泪,可是,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她的寒毒已经侵入肺腑,再也没什么药草可解了!

阿善见流霜望着药草,起初高兴继而伤感,他很是不解地走到她身边,用眼神询问她。

流霜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阿善拦在流霜面前,一直比划着想要知道。

流霜指着相思泪道:“这种小花,叫做相思泪,是一种珍贵的药草。当年,我的一个朋友身中寒毒,要用相思泪做药引方可解去。她好不容易寻到一棵相思泪,本可以用来治好寒毒。只是,她将相思泪让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少年。所以,她的寒毒一直都没有解去。可是现在,我终于又找到了一棵相思泪,只是,我那朋友的寒毒已经深入肺腑,无药可解了。我想到她身中寒毒,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伤心的。”流霜为了怕阿善担心她,便说是别人中了寒毒。她平静地说着,真的好像是在说别人。

阿善听了流霜的话,似乎极是激动,忽然转身向着回路走去。流霜担心地追上去,“阿善,你怎么了?”

阿善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味地走着,也不回头看流霜。流霜心中担忧,便紧随着阿善一道回去了。

这一日的阿善非常沉默,本来他就是不说话的,此时只是闷闷地躺在虎皮上睡觉,也不理睬流霜,不知是什么缘故。

流霜也懒得理会他,到外面弄了一些藤蔓回来,编了两个竹篓,打算去那里采摘一些药草。那些药草,不知能救多少人的性命呢。

流霜看阿善躺在虎皮上,似乎是睡着了。看了看天色尚早,那片山坳距离这裏也不算远,左右无事可做,她便背上药篓出去采药。

将一朵朵名贵的药草采到了药篓里,流霜心中涌起一种满足之感。待到药篓全部采满,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流霜背着药篓,向回路走去。

这山间的夜比平原要来得早一些,而且,在这样两面环山的地方,太阳也不容易照耀到。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流霜心中不禁有些惊惧。

小心翼翼地走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又高又大,极是雄壮,不像是人,流霜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那黑影似乎早就感知了流霜的存在,一步步向她这裏走来,步履沉重,一步步都有些地动山摇的意味。

流霜从那黑影的形状,依稀辨别出这是一头黑熊。一时间,她心中有些恐慌。她一边连连后退,一边在思索着对策,不知道自己配制的那些毒药能不能毒倒黑熊。

她从袖中将毒药取出来,捏在手中,总要试试,不能在此等死。她同时将自己药囊中的匕首拿了出来,这匕首虽然小巧,但是却非常锋利。

她一手拿毒药,一手拿匕首,连连后退着。

黑熊似乎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向着流霜踱来。忽然,黑熊仰天嗥叫了一声,向流霜扑来。流霜左手一扬,将毒药扬了出去。

黑熊停顿了一瞬,惨叫着,两只前爪一直抓着眼睛,似乎眼睛被毒瞎了。这更激发了黑熊的兽|性,它再次嗥叫着朝流霜扑了过来。

就在此时,流霜只觉得身子一轻,一个人影从身后的崖壁上飞身而下,将流霜抱了起来,闪身避过了黑熊这一扑。

流霜闻到鼻尖淡淡的男性气息,抬眸看去,却是阿善。原来,他一直悄悄地随在流霜身后,此时见她有了危险,便飞身扑了下来。

巨大的熊掌一拍而来,带着呼呼的腥气拍在了山壁上。黑熊嗥叫着再次转身,向着他们扑来。

阿善动也不动,却在黑熊到了头顶之时,忽然伸手一扬,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到了黑熊的脖颈上。黑熊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压倒他们。

阿善抱着流霜,迅速闪身避过。

黑熊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竟如同倒了一座山一般。

流霜望着扑倒在地的黑熊,只觉得手足酸软,一颗心兀自狂跳不已。才不过几日,就经历了两次生死。原来,生与死之间,真的只有一线之差。

“阿善,你放我下来吧!”流霜惊魂未定地说道。

阿善也不说话,也不放下她,只是紧紧抱着她,向回路走去。他抱得如此之紧,仿佛要把流霜的身子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感觉到他在她头顶呼出的热气。

他在发怒!

流霜乖乖地没说话。她真不知道野人是如何发怒的,发起怒来,不会撕了她吧!但是,阿善显而易见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把她抱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虎皮褥子上,然后便开始张罗饭食。

流霜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眸渐渐润湿了。

这个野人,是一心一意为她好,而且,他还救了她两次。

她这个病弱的残躯,该拿什么还他啊!

转眼间,在崖底住了十多日,时令渐渐就要入九月了。

这些天,流霜一直忙着将山坳里的草药采了回来,需要晒干的晒干、需要研成粉末的研成粉末,便于日后携带方便。阿善每日里随着流霜,形影不离,默默地帮流霜做事。

流霜发现,阿善虽是野人,但是却很能干。采药晒药磨药,样样活计做得麻利快捷。而且,阿善也非常聪明,每次流霜比划着将自己要用的东西的形状、性能说出来,阿善便会照她的描述做出来。比如磨药的药杵、除草的药锄……

待到草药晾干打理好,流霜便开始想着出山了。她心知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出去救治一些病人,也不枉采了这么多珍贵的草药。若是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后,便很难出山了。

但是,流霜却不知要如何出山。再从崖底攀到断崖上去,那是不可能的。阿善应是知道出山的路,但是每次流霜问他从哪里出去,阿善都是闭口不言,似是非常不愿让她走。她自然知道阿善是不愿让她走的,但是,她不出去,这些能救无数人性命的草药便会烂在山里。

阿善不同意,流霜便一直在他耳畔念叨。最后,阿善终于无奈地答应了流霜,但是,他也是有条件的。他用手比划着,要流霜带他一块出去。

带一个野人出去,流霜之前没想过。但是自从和阿善住在一起后,她发觉阿善的脾气是很温和的,甚至比外面的某些人还要好,出去应当不会惹祸。留在山里,到了冬天,他可就受罪了。

流霜思虑良久,终于答应带阿善出去。但是,流霜要求阿善将脸上的颜料全部洗掉,这样子出去,会吓坏人的,而且,还会给阿善招来麻烦。

阿善自然不同意,对流霜又是一番指天指地。无奈,这次流霜是铁了心肠,就是不同意。

阿善十分为难,一个人低着头,忽然拿着一块鹿皮遮住了脸,转身道:“霜……”

流霜一见,灵机一动,这块鹿皮可以作成一个面具,让阿善带上,便能遮住他脸上的图案。她接过那块鹿皮,一边感叹着阿善的聪明,一边试着将上面的毛处理掉,剪成脸的形状,又在眼睛鼻子嘴的地方,挖了几个孔。做好后,便将面具戴到了阿善脸上,遮住了他狰狞的脸。阿善自然非常兴奋,戴着面具跑到河边照了好一会儿。

临走前的晚上,或许是因为兴奋,流霜躺在虎皮上怎么也睡不着。但是又怕自己翻身弄出声响,吵醒了阿善,流霜便平躺着没动。

外面一阵奇怪的动物叫声,似虎非虎,似狼非狼的。流霜正在奇怪这是什么动物,那叫声却停止了。只听得阿善忽然从虎皮上坐了起来,向洞外走去。

明日就要出山了,阿善半夜出去做什么,难道还要去打猎?

“阿善,你去做什么?”流霜坐起身来,问道。

阿善没想到流霜醒了过来,他站在洞口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望着流霜又是一阵比划。见流霜有些不明白,阿善极是窘迫地低了头。

流霜忽然明白了阿善的意思,人有三急,她怎么什么事也管啊,遂红了脸,躺在虎皮上不再说话。阿善见流霜再没反应,蹲下身子将洞口的篝火添了些干柴,才缓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