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你死(1 / 2)

错妃诱情 月出云 4863 字 3个月前

八月十六,是崚国新皇东方流光登基的日子。

在此之前,群臣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肃清了朝内王后的旧部,独揽了朝内大权。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一夕间,朝内大臣似乎看到了崚国的希望。或许,只有这样的皇帝,才能将崚国由弱变强,能够和天漠国抗衡。

还不到寅时,段轻痕便沐浴完毕,在宫女的侍奉下,向谨身殿走去。按照惯例,他必须在谨身殿内穿上龙袍,然后,到金銮殿即位,参加登基大典。

即将成为崚国的九五之尊,在别人眼里,当事人应当是欣喜若狂的吧。可是,此时端坐在龙椅上的段轻痕,却是修眉紧锁,沉默不语。俊美无邪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色。

司礼太监张贵见段轻痕沉默冷凝的样子,心中有些忐忑。他在宫中也混了十多年了,惯会猜测人心。然而此时,他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新皇的心思。所谓,天威难测,帝心难猜,今日,他始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谨身殿内,早就跪了一地的宫女,手中皆捧着托盘,盘子里分别放着金冠,龙袍,玉带,龙靴。

张贵估摸着时间,知道寅时已过,而这未来的皇上仍旧一脸冷凝,谁也摸不透新皇的脾气,皆吓得不敢吭声,谨身殿内一片死寂。再这样下去,势必会误了登基大典的。张贵只得壮着胆子,低声道:“殿下,离登基大典不到一个时辰了,奴才恳请殿下换龙袍!”

段轻痕闻言,扬了扬眉,低头望向宫女手中的托盘。

绣着金龙的皇冠,明黄色绣着十二条团龙的龙袍,绣着龙纹的云锦玉带,甚至是绣着金龙的龙靴。

明黄色,天下最高贵的颜色。

龙,飞龙,盘龙,团龙,游龙,处处都是龙。

辰时,他便要穿着这些绣着龙的天下最高贵的衣服,站在金銮殿上,接受百官的臣服参拜。从今日始,他便要做崚国的王上了。

可是,段轻痕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因为这本不是他要得生活。眼前浮现出流霜清丽脱俗的玉脸,他要的,不过是和心爱的女子,粗衣布袍隐于深山,男耕女织,过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如今,他却要龙袍加身,做这天下最没有自由的人了。

但是,他却不得不如此,为了她。因为只有他够强势,才能使她免受伤害。可是,可是她已经走了这么长的日子,他竟然还没有她的消息。既然连他都找不到她,那么她应当是平安的吧。

可是,内心深处仍有一种不安,这不安在近几日愈来愈严重,是以,他才迫不及待地登基。如果,霜儿真被有心人掳了去。在他登基之日,也是该露面的时候了。

深叹一口气,段轻痕淡淡命令道:“更衣吧!”温润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威严。

一众宫女太监闻言,慌张地站起身来,麻利地开始为段轻痕换衣。卸下身上的衣袍,换上龙袍,带上皇冠……一切穿戴停当,卯时就要到了。

立在铜镜前,段轻痕打量着镜子里的男子。

明黄色包裹下的他,原本就极是俊美的脸,在明黄色龙袍的包裹下,更添了几分逼人的贵气和威严,黑眸深邃而冷凝。

段轻痕闭了闭眼,永远也回不去了吗?心底深处溢出一种深沉的悲凉。

卯时就要到了,接引的太监已经在外面放好了龙撵,段轻痕迈步走出了谨身殿。刚刚坐到车撵上,一个小太监怯生生地说道:“殿……皇上……奴才有事通报。”小太监似乎极是紧张,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段轻痕。

张贵见状,冷声道:“皇上就要登基了,什么要紧之事?难道比皇上登基还要重要吗?快些退下去!”

小太监期期艾艾地退了下去,原本他是在殿中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密件,原以为皇上登基前一定会看到的。但是,方才皇上一直魂不守舍,竟是没发现。他这才出声禀告,希望邀上一功。此时见张贵呵斥,慌忙退了下去。但是,他手中的信笺还是被段轻痕看到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段轻痕眯眼问道。

小太监慌忙跪在地上,禀告道:“是奴才在桌案上发现的,一直想要交给皇上,可是一直没机会。”

“呈上来!”段轻痕沉声说道。

张贵慌忙上前,将小太监手中的信笺呈了上去。

段轻痕打开封口,拿出裏面的信,只扫了一眼,脸色便大变。信是写给他的,是关于流霜的,说是要他单人匹马在辰时赶到月落崖去。若是晚了一步,流霜的性命便要不保了。信的落款是傅秋水。

傅秋水?

段轻痕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心中忽然抽疼,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坐在酒桌上,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兀自端着酒杯狂笑道:“你们以后不准再叫我驸马爷了,告诉你们,我才不稀罕做什么驸马呢!你们谁愿意做谁去作吧!流光,你愿意做的话,我便将驸马之位让与你可好?”

那时,面对着狂放的他,他微笑着道:“你既是不愿意作,难道我就愿意吗?”

年少的他们,谁也不愿被驸马这个头衔束缚住!

傅秋水!他,竟然没死吗?当年的那一场叛乱,他全家不是都遭难了吗?他为此还伤心了很久。

原来,他竟没死!他没死,真好。可是他为何掳了流霜呢?

段轻痕拿着从信笺里滑落出来的一枚耳环看直了眼,这是流霜的,那小子果然掳了流霜。

他为什么要掳了流霜?难道,这要复国的前朝旧部便是他在组织的?他知道自己是在辰时登基,所以才将会面约在辰时吧!

辰时!段轻痕手微微一颤,现在是卯时,只需一匹快马,辰时应当能赶到月落崖。

他从龙撵上一步跨了下来,急匆匆向谨身殿内走去!

“殿下!您……”张贵在身后有些焦急地喊道。

“通知文武百官,取消今日的登基大典!再通知本殿下的近衞,备一匹快马!”段轻痕冷冷说着,疾步走到殿内。

张贵的嘴顿时张大了,大得几乎能吞下一颗鸡蛋。

段轻痕走到殿内,三两下将身上龙袍扯了下来,换上了方才褪下来的蓝色锦袍,又快步走了出去。那件代表着权利和地位的龙袍就这样被遗弃在殿内的地面上。

段轻痕再次出来时,张贵依然处于震惊之中,张得大大的嘴还没有合拢上。段轻痕一身轻衣从他身边越过,向着殿前的白马走去。

“殿下,使不得啊。殿下,登基要紧啊。殿下三思啊!”张贵大声疾呼道。一众太监宫女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吓得齐齐跪在了地上。

段轻痕疾步从他们身畔走过,跃到了白马上,一拉缰绳,白马嘶鸣着奔了出去。段轻痕的近衞军从暗处跃出,纷纷跃上马儿,追了过去。

一行人风驰电掣,奔出了皇宫。

张贵软倒在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是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比登基为帝还要重要吗?想起前殿里等待着的一众朝臣,他心中便有些胆寒。

取消登基!一会儿传了这个消息过去,不知那些朝臣会如何反应,不会将殿顶掀翻了吧?张贵的头不禁疼了起来!

一大早,流霜尚在酣睡中,秋水绝便寒着一张脸,将她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起来吧,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他冷冷说道,语气里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冰寒。

流霜神色平静地下了床榻,将衣衫头发整理了一番,淡淡地道:“走吧!”

秋水绝挑了挑眉,问道:“你不问我带你到哪里去?”

“问了又怎样?秋宫主难道还会带我带什么好地方吗?”流霜冷声说道。

秋水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用布条将流霜的眼紧紧蒙住了,将流霜带了出去。

眼前一片黑暗,太阳大约还没有出来,天色尚早,鼻尖全是带着湿意的花香。秋水绝带着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住了脚步,放开了她的手。

前方的茶花丛中,长公主玉容神色冷凝地站在花丛中,一袭深红色衣衫几乎融入到花朵的颜色里。她清冷的眸子深深凝视着秋水绝,眸中满是担忧与不放心。

流霜不知秋水绝何故顿住了脚步,正在疑惑,却听秋水绝语气坚定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姑就放心吧,秋水定会将事情办妥的!”

姑姑?他还有个姑姑?

玉容淡淡哼了一声,清冷的目光在流霜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冷然地对秋水绝说道:“去吧,姑姑相信你!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你的安全,带上黄莺一起去吧,她的武艺不错,或许能帮上你!”

黄莺是玉容的贴身侍女,武艺不在紫鸢赤凤之下。秋水绝何尝不知,姑姑要他带上她,是存了监视的意味,她其实还是不信他,怕他一时心软。

心软,会吗?

秋水绝回首望着淡然而立的流霜,眸间掠过一丝痛意。再望向那一大片茶花,那红艳艳的血色令他的心猛然紧缩。父亲的血,娘亲的血,兄弟姐妹的血,小公主的血,皇上皇后的血,那么多羽国旧臣的血,汇成了这一大片血色的海洋,耀得他双眼生疼。

撕裂的疼痛感在心底蔓延,他秋水绝还不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置复雠大业于不顾的地步。何况,她还是仇人的女人。唇边扯起一抹寒意冷冽的笑,他点了点头,“姑姑放心好了,秋水不会让姑姑失望的!”说罢,猛然转身,手指在流霜身上疾速飞点,流霜还来不及反应,便昏了过去。

秋水绝施展轻功,携着流霜,从茶花丛上飞掠而过。身后秋水宫的四大杀手以及黄莺紧紧追随着他。

意识蒙胧间,流霜感到自己似乎在腾云驾雾,然后便是坐在马车上颠簸。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流霜再次清醒过来时,望着眼前的云雾缭绕的山景,冷冷笑了笑。

不一样的悬崖,一样的劫持,只要和秋水绝在一起,就总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上一次她有幸没有死,不知这一次她能否幸免于难。上一次他是要用自己换墨龙,这一次,他却要用自己来威胁师兄。

决不能让他得逞!

流霜暗暗下了决心,若是万不得已,她就咬舌自尽。反正身中寒毒,她也活不了多长时日了,决不能让师兄被胁迫。

这是一处断崖,如同刀削斧刻一般,下面云雾缭绕,冷气渗人,不知到底有多深。

“怎样?这裏的风景还不错吧!”身畔传来秋水绝特有的冰寒嗓音。

山间云气弥漫,流霜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雾气,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愈加飘逸。那双一向清澈的明眸此时也是幽深而凄迷。

“是啊,确实不错!倒是一个绝好的葬身之地!”流霜淡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转身望了秋水绝一眼。

这一眼让流霜禁不住呆了呆。

此时的秋水绝没有戴那张鬼面具,也没有戴那张黑色的半面,他的脸在流霜面前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

这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修长的眉,魅惑的眼,挺直的鼻,优美的唇。黑亮的发用木簪送送固定着,一身黑袍更衬托出他的潇洒和神秘感。

然而,这不是一张陌生的脸,这分明就是雅心居楼主的那张脸。

雅心居楼主就是秋水绝!

流霜终于明白为何她觉得他的眼有些熟悉,为何他那么轻易在那夜守株待兔擒住了她,原来,她一早便住到了他的店里,住到了狼窝里。

流霜迎视着他冷而锋利的目光,淡淡笑了笑道:“为何要让我见到你的真面目呢,难道,不怕我把雅心居的秘密泄露出去!”

何必要让她见到他的真面目呢,这让她感觉到自己时时处在欺骗之中。

秋水绝笑了笑,“你就要死了,也好让你记住我的脸,若是下辈子想报仇,别找错了人!”他冷然转身,向着山下望去。

之所以是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是为了坚定杀她的决心。毕竟,见到鬼面秋水绝真面目的人,是没有道理活在世上的!

朝雾渐渐散去,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

秋水绝眯起双眼,望着山脚下渐渐明朗的路。

一骑蓝衫飘扬,向着这裏风驰电掣奔来,辰时就要到了,东方流光登基的时辰,他却出现在这裏。看来,这个女子在他的心目中,当真是重要的很!

流霜随着秋水绝的视线,向着山下望去。依稀看到了飘扬的蓝衫,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师兄,你来了!可是,霜儿不能连累你!师兄,别了!霜儿竟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流霜的牙抵在了舌尖上,正待狠狠咬下去,忽觉得下颚一痛,一双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随即一张俊脸放大在她眼前,秋水绝的黑眸中交织着冰冷和震惊,死死盯着她。

这个女子,真是烈性,宁愿自尽也不想连累东方流光。若不是他发现得及时,她恐怕就死在这裏了,他还拿什么威胁东方流光。

“我若是让你子时死,你便活不过丑时。相反,我若是不让你死,你也同样死不了。”说罢,狠狠地点了流霜的穴道,将流霜推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