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潺潺,一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正于水边一座茅亭中端坐,面前石桌上摆一副棋盘,独对一桌残局。良久之后,他似是仍无破解之法,叹一口气,低吟道:“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逐回流。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只听另一人的声音从溪流上游传来,清越动听。
听到这诗的意思像是在与自己争强,老者略为诧异地望去,只见吟诗之人正沿溪而下,可是载着他在水上行走的却不是船,而只是一根竹枝而已。那人是个青年男子,着一袭黑袍,眉疏目郎,面若冠玉,如丝黑发斜披于肩,看去是个俊朗的文雅公子。
“敢问阁下是谁,何以能入得‘通灵圣境’?”老者皱眉相问。
“长生殿殿主永夜。”那人干脆地自报家门。
老者听到这名字,眉峰微皱:“我宸阳宫与长生殿素无往来,不知殿主到此所为何事?”
永夜缓缓在他对面坐下,说道:“访友。”
“原来殿主竟有友人在宸阳宫,只不知要寻访的是谁?”
对面的年轻公子薄唇一抿,笑道:“此人道号灵虚。”
“哦?”灵虚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仍是归于宁静淡薄,“世上寻访老朽之人实在是太多,大多都是想要我测算命数,殿主莫非也是有此目的?”
永夜却摇摇头,双眼望向桌上的残局。
“家师辞世多年,我至今仍是未能破解他留下的这盘残局。”灵虚摇头,神色颇为遗憾。
“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打赌?所为何事?”
“若我替你解了这棋局,你便借我看一样东西。”
“何物?”
“天下气运图。”
灵虚神色微变,眼中露出寒芒:“原来长生殿主是为天下气运图而来。只是此图乃是家师毕生心血结晶,世上知晓此图存在之人寥寥可数,图中蕴有不可传世之秘,绝不可外示。”
“你莫要紧张,我不过是听闻你师父天玑子是谪仙转世,而这天下气运图暗藏天机,因而好奇这天机到底为何物而已。既然那是连一眼也不肯让外人见的机密宝贝,我自然不会勉强。”永夜答道。
这番话说完,灵虚虽仍是一副闲适淡然的神态,眸光中却多了几分疑虑。
永夜却并未在意,只笑道:“不过,这棋局我片刻之间便能解开。”
只见他抬手,袍袖在棋盘上轻轻拂过,而后抬头对灵虚抿唇轻笑。灵虚一看,棋盘上出现的赫然是一副解局。
他惊讶:“竟然如此轻易便能解开……只不知你是落了哪一子?”
永夜摇头不语,笑得高深莫测。
灵虚仔细看那棋局,半晌之后神色微霁:“这根本就不是原先那棋局。早听闻阁下长于幻术,这障眼法果然了得,只不知阁下为何要欺瞒老朽?”
永夜看他神色不悦,赶紧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既然被你看穿,便算是我偷奸耍滑罢。既然你将这残局看得如此重要,我便用真本事来解它一解。”
灵虚看他一脸坦荡的神色,终于露出微笑:“孤棋难弈,阁下既为长生殿之主,想必修为十分了得。能够与阁主共参棋局,也算是件乐事。”
圣境中难分时日,这一局棋竟不知耗了多少时辰。待到后来,两人便不再只是下棋,而是举杯对月,开怀畅谈,共参道途。
“得遇阁主,真乃平生之幸,没想到垂垂老矣,还能得一忘年交。”灵虚抚须微笑。
“忘年交?”永夜微怔,继而笑着说道,“你这盘棋我怕是真的解不开了,我来此时日已久,是时候该告辞了。”
“你不是要与我打赌么?”灵虚笑得意味深长,“你既然下了赌注,那我便也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