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塌(1 / 2)

大城小爱 诺言 3898 字 2个月前

雁归怀孕五个月做例行B超的那天,大伟对她说:“雁归,我今天上午有个会,实在走不开,你看能不能自己打车过去?”

雁归有些失望,但她还是说:“好,反正只是例行检查,你先忙你紧要的事情,我晚上再拿B超照片给你看。”

大伟唉了一声:“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忙得我都快疯了,所有事情一起来,推都推不掉。晚上你也别等我,今晚天翔国际开年会,下了帖子过来,一封给老板一封给了我。”

雁归答应一声便换了衣服去学校请假,在办公室接到孔峥电话:“是不是今天检查,我记得上次医生跟你约了今天的。如果大伟没空,我陪你去。”

雁归照常推辞他,孔峥不耐烦得很:“假客气干什么,你等我,我已经在路上了。”

雁归只得说:“那你把车停远点,你那车太招摇了,让我们同事看见了不方便。”

孔峥哼了一声:“怕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地下情人。”

“那你就别来,我自己坐车。”

孔峥笑了:“我怎么觉得你跟我撒娇似的,行,我把车停在前面路口,你自己过来。”

检查完毕,孔峥拿着宝宝的B超敬畏不已:“手脚都能看清楚了,原来只是一堆细胞而已……现在在你肚子里感觉怎么样?”

雁归劈手把B超照片抢过来:“你几十年前不也是一堆细胞,细胞也长你那么大个儿了。医生说宝宝很好,五个月了,对外界刺|激已经有反应,遇到撞击会疼痛害怕,听到音乐会开心,他很强壮。”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知道,现在医院有规定不能说,不过男女都没关系,只要健康就好了。”雁归微笑起来,“我会一样爱他。”

孔峥一脸妒慕地看着她的表情:“我也想要。”

“那你还不快找个好女孩儿结婚生孩子?”

孔峥悻悻地说:“净说风凉话。”

他们说笑着上了车,继续一路漫无边际地聊天,雁归说:“你们公司今天年会啊?”

孔峥说:“嗯,这次年会公关部可下了不少心血,来的人应该会很多,你要不要来玩?”

雁归说:“我来干什么?我跟你们公司没业务往来,也不是什么权贵千金,人家一看我就知道是来混吃混喝的。”

孔峥嘿嘿直笑:“怕什么,有人问就说你是我马仔,我罩你。”

这时车正停下来等红灯,他看了雁归隆起的小腹一眼说:“安全带会不会太紧,帮你调松一点,不要勒到了。”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帮她把安全带扣子放松,头抬起的时候,雁归的发尾正扫到他的脖子,他嘻一声笑起来,动作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好痒,”他的视线在望向前方时微微一涝,神色变得有些肃杀,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坐稳,走喽。”

车里播着一支英文老歌,男歌手很哀怨地倾诉着:永不要再见你,永不再说爱你,永不在紫色月光下与你共舞,永不回头再将你盼顾,永不永不永不……

两人之间轻松的气氛蓦然沉寂下去,车子驶过两个街口,雁归忽然静静说道:“孔峥,把车退回去。”

“什么?”

“把车退回到刚刚那个地方。”

孔峥把车靠马路边上停下来:“怎么了?”

雁归叹了口气:“不必装傻了,我已经看到了。”

孔峥习惯性地去掏烟,瞄了雁归肚子一眼,又把手放下:“一定要去吗?”

雁归面无表情地说:“是!”

孔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一打方向盘把车照原路开了回去。

在刚刚等红灯的那个路口有间装饰豪华的咖啡厅,本应该在办公室开会的大伟和叶筠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雁归毫不犹豫地大踏步走进去,站在门口的侍应生连忙迎上来微笑着说了句:“欢迎光临。”却被她一手推开。孔峥匆忙塞了张钞票到有些委屈的侍应生手中,把食指往嘴唇上比一下示意不需要他领位,再抬头雁归已经在大伟与叶筠后面的位置坐下来。他三步并两步赶过去,刚要开口,雁归把头一偏冷冷瞟他一眼,他只好不出声了。

这间咖啡厅的装潢仿照热带雨林的风格,每个卡座中间都隔着绿色藤类植物的架子,密密实实见不到人,但若仔细倾听的话会有一些声音透过缝隙传过来。咖啡厅里还在播放悠扬的钢琴曲,孔峥努力辨听,终于听到模糊的隻言词组。

“叶筠,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对不起,现在怎么办?你说过会给我一个交代,你的交代就是这个吗?”

“雁归……我的孩子……”

那对男女的声音中,男人明显处于弱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女人的声音略高也容易听得清楚,不过终究是模糊,必须努力拼凑才能得到完整的信息。

“……离婚……”

“不行,孩子和我妈……”

“……以后……还会有……”

长久沉默后,又有细微声音传过来。

“我太对不起……妻子。”

“那你对得起我?”

又是一阵沉默。

“伟,你爱我吗?”

“是!”这个简单的答覆,那把男声一反刚刚的模糊,异常的清晰坚定,接着又慢慢弱下去“可是……女方怀孕期间……不能……”

“……办法……”

“什么法子……”

“申请出国……分居……”

“可是签证……”

“我有绿卡……房子归她们,什么都不要……”

一阵密密细语之后,那个男声说:“好!”

声音很轻,却因为简单明了而让孔峥和雁归都听得一清二楚,雁归浑身一震,好像一下掉到了冰窟里,瑟瑟发起抖来。她无力地慢慢把身子靠到沙发上轻轻闭上眼睛,面孔变得像雪似的白,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孔峥走上前两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力度恰到好处,但是她的手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他镇定地说:“先回车上坐一下,你不必怕,有我在这裏,没人能欺负你。”

雁归的步伐有些趔趄,但很快又恢复稳健,她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淡淡说道:“除开我自己,这世上就没人能欺负我。”

一个人在受了大打击之后,行动的确会反常,但像她这样平静却是少有,好比暴风雨前夕棕榈树的叶子连动都不动,孔峥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们上了车,孔峥也不发动,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雁归斜靠在副驾驶座上竟然非常冷静,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唇边绽开一抹玩味的微笑:“结婚那天有亲戚朋友过来玩,他们推着他学电影里那样对我立下誓言,他说,从今天开始,不论贫穷、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我将永远不背弃现在的誓言。现在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你说我该怎么做?”

孔峥说:“你别压抑自己,我宁愿你大哭大闹,你这样子让我心裏真不好受。”

雁归点点头:“嗯,那么我对你说,刚刚那一幕使我愤恨得眼睛发红,那个人背弃了誓言,无耻地欺骗了我,将我的信赖、我的情意、我的牺牲全都抛在脑后,我真想掐死他。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孔峥焦躁地用手抓抓头发:“雁归,你别这样!我知道什么叫大悲无声,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你好!你恨他想报复他是不是?我可以帮你,我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不,不需要。”雁归轻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干涉。”

孔峥沉默下去,过一会儿他伸手将雁归揽到自己胸前:“不要提防我,你此刻只需当我是你的老友或者亲人。”

雁归像个洋娃娃似的任他摆布,她把面颊贴到他衬衣上面,衣服扣子划过她的嘴唇:“如果当初他敢对我说:不,雁归,我从没爱过你,请让我走!只要他敢说出这样的话,我会恨,但是我会让他走,而且会钦佩他。但是他却没有这个胆量,是他自己的态度导致我们的今时今日,所以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他应该受到惩罚,你说呢?”

她轻言细语,好像在与孔峥商量晚上该去哪里吃饭。

孔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但是你不要伤害自己。”

雁归不理他,继续低低诉说,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抱着我的感觉,很好,现在我的心裏像有一锅滚水浇下去,五脏六腑都在痛,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原来这时候有人安慰,感觉真是很好……你看,其实我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和别的女人一样,开心的时候想和别人分享,难过的时候需要安慰。我也想要好看的衣服,我知道那样自己会很漂亮,可是这么几年里我几乎从没添置过什么新衣,因为总想着该怎么省钱;我喜欢做饭,但是买菜的时候我也只愿意去买蔬菜,鱼肉摊子让我觉得脏,觉得气味难闻,可我还是每天都会去;我很想很想做一个好妈妈,但是怀孕的不适依然让我烦躁不已,挺着肚子去挤公共汽车让我觉得头晕,那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自己有车就好了。我就是这么个普通的人,所以我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愿望,我不要求自己的丈夫大富大贵,我只是想要他全心全意对我,难道这样也有错?”

她一字一句地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我,把我这么卑微的爱踩进泥土里,我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只苍蝇,他可以随意轻轻挥手驱赶;而我,却为他付出了全部。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惩罚?”

孔峥轻轻把雁归的身子扳正:“雁归,告诉我,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