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渴望重生(1 / 2)

大城小爱 诺言 3250 字 5个月前

那天过后,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的雁归再也没见到孔峥,一直到七月。

没有那个人骚扰的日子显得格外平淡宁静,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也没有工夫去考虑那么多,总而言之是将自己的心态慢慢沉淀了下去。短短的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几乎是将一个女人的一生放了一次快镜般迅速演绎了一遍,她既然没办法逃避,就必须让自己适应这种纷乱。

雁归一直是个爱静的人,但她心裏渴望的不是目前这种宁静,这种静如同一摊死水,她则像是死水中央的一只小船,四处打转,茫然地找不到方向。从十多岁起,她就给自己确定了明确的目标与方向,然后一直用力向着那个彼岸划过去,然而现在这个目标轰然倒塌了。在她迷茫的时候,有一个人拉着她的缆绳,对她说,要带她走出困境,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相信了他,可结果却是那个救她的人将她毫不犹豫地推入了深渊,他给她的不过是一个假象。现在的她再次陷入茫然,觉得再也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她该为了什么活下去?这个念头比贫乏的生活让她觉得更可怕。

她慢慢开始调整心态,现在自己才二十六岁,她的一生还长着呢,死不了就要活下去,反正好也是活坏也是活,既然这样不如活得好一点,她必须开始一段新的旅程,有一个新的目标。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单位宿舍,一般都是安排给外地教职员工的住处,学校因为体谅她目前的情况,才破例分了一间。里仁巷小学是所穷学校,宿舍条件已经不能用不好两个字来形容,只能说很差:厕所在黑糊糊的过道尽头,没有厨房阳台,走廊既要晒衣服又要摆煤气灶,晾干的衣物上面经常有一股子饭味。她去得晚了,已经没有地方给她放煤气罐,只能在房里弄了个酒精炉,一般晚上回去就煮个挂面吃。

她倒是没什么不习惯,反正从小住的就不是好地方,但是雁茴和妈妈来看过她几次后,都纷纷摇头叹气。

雁妈妈几乎要哽咽,将雁归的手握在掌中抚摸:“雁归,你这样子怎么成?”

她的手因为常年在工厂的车间工作,因此显得很粗糙,或许是厚厚的趼子硌得雁归有些不舒服,又或许是她实在不习惯母亲的这种亲昵,于是轻轻将手缩了回来:“不用担心,我一切都挺好的。”

雁茴也急了:“你说你非要离婚,离了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人过日子没个人照应,多苦啊。”

“我结婚的时候也是照应别人,从没人照应过我。”

雁茴说不出话了,过了一会儿,终于讪讪问道:“那小子呢?”

“谁?”

“孔峥啊,你不是跟他好了吗?他那么有钱,难道眼看着你一个人住这?”

雁归抬起脸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听说了什么,但是我跟孔峥,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雁茴吃了一惊,等出了雁归居所,她气极败坏,对雁妈妈说:“你看你看,我说中了吧!这才多久啊,就被人家甩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雁妈妈冷冷说道:“你这么急干什么?雁归又不用你养活,她有自己的主意,你难道还指望她找了有钱人给你什么好处?”

雁茴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她是我妹妹,我还不是为她好。我图她什么?她抓不住孔峥,以后想结婚就只能找那种年纪老大还带着小孩儿的离婚男人,这算什么事嘛!”

“就你风凉话多,如果我们真为她好,早些年就该多关心她,也不至于弄到今天……”雁妈妈想到刚刚进门时看到雁归在那么简陋的地方一个人煮着面条,二十六岁的女儿孑然一人,或许以后就得这样孤独终老,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汹涌而出。

雁茴看到母亲流泪,心裏也不好受,只好生硬地回答:“知道了,以后我会经常去看她的。”

雁归对于母亲与姐姐的到访,心裏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她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在世人眼里很糟糕,离婚、没钱、没房子,工作也一般,可是糟糕又怎么样?难道跟她们哭诉情况就会变好?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承担算了。

反正……她想,我也惯了。

姐姐刚刚提到的孔峥,说实话这些日子也不是一刻都没有想过他,想他的次数甚至远比大伟多,尤其在夜晚临睡前,他那张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脸就会不期然地钻到面前。雁归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孔峥不会就这么平白消失,像他那样性格的人吃了这样的亏,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或许报复或许继续他的疯狂,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势必搅扰得她鸡犬不宁。

她是恨孔峥的,但是恨的程度没有她想象的深,有一个自己的家是她这辈子的梦想,这个梦想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按理说她应该恨他到天荒地老才对,可是竟然没有。她是个聪明人,当冲天怒气平复以后,就发现孔峥有些话说得很对,是她的婚姻本身不够牢固,所以才被人破坏得这么轻易,怪不得别人。其实仔细想一想,最不能释怀的是他利用了她的信任,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大伟的出轨是背叛,他这样做是更大的背叛。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所有人知道她的遭遇后都会说她是个极品吧,这么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还有个钻石王老五肯要她,她竟然还给生生地推出去。不是她要假清高,而是因为她过不了自己这关,她不能再过被男人一而再再而三欺骗的日子,不管对方的理由是什么!

很快到了七月,整个城市热得冒了烟,雁归的学校开始放暑假,她思量着不知道还会在这地方住多久,因此打算买桶油漆把房间刷一刷,有个焕然一新的环境心情自然也会好一点。

雁归跑去教务处借了个梯子,把家里的东西全部用报纸盖上,又给自己折了一顶纸帽子,就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开始工作了。才刷了一个角落,门就被推开来,她在楼梯上低头望下去,发现是姐姐。

她懒得爬上爬下,坐在楼梯上说:“我刷墙呢,你自己找地方坐,桌上有凉水,自己拿。”

雁茴仰着头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瞎折腾什么呢?难道打算在这地方住一辈子?”

“没什么不好啊,离学校又近。”

“好个屁,这么热的天这裏连个空调、冰箱都没有,想喝个汽水都是热气腾腾,跟开水一样。”

“那有什么办法,家里那么挤,雁莱也大了,难道让我去跟他抢房间?”

“你啊你,”雁茴恨恨地望着她,如果不是雁归离她太远,她简直想去戳她的脑门,“放着住别墅洋房的日子不过,非要住这裏,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住了?”

“哪里来的别墅洋房?我又没中彩票。”

雁茴说道:“怎么没有?我以前还当是孔峥不要你,原来是你拒绝他,你疯了吧你?”

雁归一怔,把手中的刷子放下来:“你怎么知道?”

雁茴仰着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城建局想把里仁巷拆了,改造成街心花园,不过这个工程没钱赚,没有房地产商肯承接,只有天翔国际说可以考虑。”

“那好啊。”

“孔峥给我打了电话,他要接这工程可以,也肯负责把里仁巷所有的居民合理安置了,不过要你去跟他谈。”

雁归冷冷说道:“干吗要我跟他谈?我既不是城建局的也不是材料供应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雁归,我不管你跟孔峥有什么过节,但是他叫你去摆明是对你还有想法,你当帮家里也好帮自己也好,就去跟他见个面吧。”

“我不去!”

“爸爸明年就退休从海上回来了,你想他回来还住里仁巷?雁莱也大了,过几年要谈恋爱要结婚,你以为现在有哪个女孩子看得上住里仁巷的男人?还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十一月就要生了,他是你亲侄儿吧?你就看着他出生在这地方,从小跟爸妈挤在一张床上?”

“我不是不想帮你们,但是我只能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跟孔峥见个面难道不是力所能及吗?我知道你对家里有成见,觉得我们从小亏待了你,觉得妈妈偏心,可是生你养你的总是她吧?你考上大学,家里经济再不好,也没说不让你去读吧?还有当年你死活要嫁给柳大伟,他家里情况那么差,妈妈不但没有要他的彩礼,还给你凑了五千块嫁妆钱。你能不能也稍微为她想一想?她年纪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住上宽敞房子,以后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雁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热又渴,拿起桌上的洋瓷缸咕咚咚灌了一通水,抬头看见雁归一副不甚热络的样子,甚至手上的工作都不肯停下来,又开始恼:“你给个话行不行?”

雁归当做没听见,拿着大刷子上上下下、认真仔细地在墙上涂抹。雁茴觉得自己像在对着一堵墙壁讲话,盛夏的蝉躲在外面一棵老槐树上撕心裂肺地叫着,那种聒噪让她越发恼火烦躁,又使不上劲,只好在转了一圈之后悻悻离开。

她走了之后,雁归从楼梯上爬下来,仔细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觉得颇为满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做油漆匠的天赋。她伸手把雁茴刚刚喝过的茶缸拿过来想喝口水,发现杯子边沿上留有淡淡的口红印。雁茴的性格和她截然不同,从小招摇又爱赶时髦,哪怕现在正怀孕,外出也不忘记涂口红,只是因为经济能力有限,用的总是一些便宜货,比如这种会到处留下痕迹的口红。

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如果自己力有不逮,就希望身边人能帮助他达到这个愿望,这是人之常情,不应该被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