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见酒杯空了,乌黑的瞳孔像针尖似的猛然收缩,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在房间里游荡,她走到孔峥的游戏室推门进去:“怎么多了张床?你不是说这裏不能放其他东西吗?”
孔峥也跟着走进去:“嗯,这段时间比较忙,我让秘书加了张床,有空会在这裏睡一睡。”
“你不玩多米诺了?”
“近段玩的比较少。”
“上次我砌的那幅呢?我今天想砌完。”
孔峥抬腕看下表:“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补一补身子,不要想太多,改天砌好不好?”
雁归不理他:“去把那幅图的蓝本找来给我。”
她的表情语气都不容别人说不,孔峥正在心虚,自然只好一切由她。
他在旁边看她玩了一会儿,拿手按了按额角,雁归抬起头:“怎么了?累了?”
孔峥点点头:“可能昨天做事太晚,又知道叶筠找了你所以在想该怎么跟你交代,没怎么睡好。”
雁归微微笑了笑,眼中精光一闪,把他推到床边坐下:“那你休息一阵,我砌好了叫你。”
孔峥觉得雁归笑容诡异,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倒在床上。
他醒来的时候雁归的图已经完成,听到身后有动静,雁归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笑语盈盈:“醒了?看,我的图砌好了,漂不漂亮?你以前说这图片裏面的木头房子一定是我喜欢的类型,不错,的确是这样,因为它很温暖。”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吗,孔峥?”她问,“房间总是那么狭小昏暗潮湿,为了防潮,大人会在墙壁上贴一层过期的旧报纸。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在上面涂涂抹抹,我这个人没什么创意,画来画去总是一栋小小的房子,有门、窗、灯、床,房子里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儿,他们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家庭,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画得很拙劣,但那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一个即使在残酷现实面前也没有消失过的梦想。”
她冷冷地说:“可是,你毁了它,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毁了它!”
她说着话的时候,孔峥一直在挣扎,游戏室里新添的床是一张欧式大床,四角都有雕花的罗马柱,他不知道自己几时躺到了中央,试着活动手脚,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呈大字形,四肢被绳子牢牢绑在床角的柱子上,甚至连衣物也被脱掉了,只贴身穿着一条棉质的四角短裤。
雁归笑着说:“你这床买得真好,不然我就要把你双手双脚绑起来放在地上,那多难看,跟捆粽子似的。”
孔峥见她笃定的表情,知道一切都已在她的掌握之中,他马上放弃挣扎,非常迅速地接受了现实:“雁疯子,你想怎么样?”
雁归在他身边坐下来,一字一句说:“我不甘心。”
孔峥无奈地点头:“可以理解,我也不介意自己裸身跟你讲话,但能不能是在我自愿的情况下发生?”
雁归说:“我也不是在自愿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一切就这么没了。”
孔峥想了想:“我可以赔给你,你失去的一切我都能加倍赔给你。”
雁归冷笑一声:“拿什么赔?拿你那所谓的爱吗?你的爱那么廉价,毫不不顾忌我的感受,任意伤害的爱也能叫爱?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因为真心爱我,所以不舍得让我痛,甚至愿意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但其实呢?你用你那不择手段的爱把我完全摧毁了!”
她把话语好似从齿缝中蹦出来:“你以为知道真相以后我还有一分一毫的可能爱上你吗?我只恨不得此刻山崩地裂,把你和我统统就此掩埋,玉石俱焚!”
孔峥仔细端详她的神情:“你不会打算杀了我泄愤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
孔峥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把雪亮的刀已经抵到他面前,雁归幽幽说道:“刚刚逛街的时候买的,双立人刀具,我一直想买,但是始终觉得价格太贵,今天为你破了例,你该觉得荣幸。这把刀产自德国,据说刀刃锋利,可以轻易切开最粗重的牛骨,你觉得自己的脖子比牛骨头更加坚固吗?”
孔峥此时浑身上下被剥得精光,颈边又抵着一把闪着寒芒的长刀,他不觉得冷都不行。但他也是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人,情急之下竟然微微一笑:“如果能让你出这口气,要杀你就杀吧,反正你杀了我,也没其他路可以走,不过是陪着我一死了之,那结局也不错。不过这场山崩地裂的灾难过去以后,不知道内情的人们会怎么评价我们?或许以为我们是一对用性命来纠缠的爱侣,你不觉得那样很凄美吗?”
雁归面如寒冰地看着他:“还想跟我玩花样!”
孔峥镇定说道:“雁归,把刀放下吧,我们两个其实都是危险的赌徒,这把我就敢拿命跟你赌——赌你不会伤害我。你为什么不想想报复我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嫁给我,那样我的身家有一半都是你的,你可以每天折磨我,不许我谈恋爱泡妞;不许我玩游戏砌骨牌;要我长就长要我短就短,那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更过瘾一些吗?”
雁归凝视他半晌,忽然哐当一声将刀远远扔到地上:“不错,你的确了解我,知道我只是吓吓你。”
孔峥笑笑:“我这条命虽说不值钱,但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如果是因为把你从那段愚蠢的婚姻里救出来而丢了命,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知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太清楚,不过哪怕你在我身上用红墨水写下贱人两个字也不奇怪,你总是有些出人意表的行为。”
雁归忽然站起来:“那你一个人慢慢猜,我走了。”
孔峥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大力扯动手中绳子以至发出巨响:“你就这样走?我怎么办?”
“你不是神通广大吗,自己去想办法脱困好了,或许你可以大声尖叫喊救命非礼,让下属都拥进办公室来看到你的裸体丑态。哦,对了,我怎么忘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估计外面已经没人了,明天后天是周末,应该也不会有人来你的总经理办公室加班吧。你这么忙,难得有时间让你好好休息两天。”
孔峥表情僵在脸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做可是犯罪,我能去警察局告你,你想坐牢吗?”
“嘘。”雁归把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你不会去告,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因为你不好意思。面子这东西是人家给的,脸可得你自己给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下了药迷昏,脱得光溜溜地绑在床上,说出去你觉得好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又一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八卦杂志会怎么写?还有我没猜错的话,你家里总有些如狼似虎的亲戚吧?他们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你脸皮厚无所谓,你妈呢?她这几年靠着你的出人头地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如果有事发生你叫她怎么做人?”
孔峥脸色一沉:“你这么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雁归起身拿起手袋微微一笑:“我才不要好处,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牌砌得再好,也只能砌出你一个人的人生,如果妄想掌握别人的命运,就要付出代价,比如现在这样!”
她走到他的面前,在他脸上拍一拍:“你应该觉得幸运了,如果不是这次我自己经历了生死劫难,你的下场绝不止今天这样简单。”
他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他,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他最好的报复,不是让他流血受伤,而是让他永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好让他惦记一辈子!这样的男人,把缜密的心思完全用在算计别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他爱的女人也毫不手软,简直比柳大伟更让人憎恶,雁归打定主意,就算自己这辈子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向他妥协半分。
看到孔峥一脸好似被迫吞下绿头苍蝇的表情,雁归心情大好,轻盈地飘然而去。
她身后传来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你这么做,我将永世不放过你,你会后悔的!”
雁归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不屑一顾地扬了扬,走到门口,她还仔细地把门关了起来。
踏出天翔国际的大门,她再次回头看了看,暮色已经暗沉,红霞正逐渐被黑暗取代,空气中流动着江南夏日独有的湿热气息,雁归挺了挺肩膀,把头扬得高高的,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这个地方心情却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