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怀中强烈的抽搐,无法自控。他慌忙地找出巴氯酚药片,哆哆嗦嗦地倒了一杯水,要喂她喝下去。
张开嘴,淮……他几近带着哭腔央求。
把药片放进淮的嘴裏。因为身体的痉挛和颤抖,简生端着杯口对不准她的嘴唇。他自己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晃荡,艰难地喂她喝下半口,却洒出半杯,弄湿被子。
像是怀抱一只薄如纸脆如瓷的泪壶。小心并且又用力。一遍一遍抚摸她的背,要她安定,要她不再疼痛。
淮,淮。他轻声唤她。心中却觉得这酸楚来得晦暗并且迅猛,几乎不可担当。
夜深的时候,她在简生的怀中渐渐安静下来。他感觉得到她的累与痛。仿佛经历了一场像今生一样漫长的挣扎,最终疲乏得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沉睡过去。他坐在床边,缓慢将她平放下来。
黑暗与阒静缓缓覆盖。
那次突然发作之后,简生因为害怕,送她去医院。医生得知她因为泡了水温过高的热水澡而发病,厉声责备简生。你几乎要了她的命,知道吗。这对病情十分危险。
要给她做检查,并且要她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住在医院的那些日子,医生换了用药,淮的病情又进入潜伏,没有再犯。她每天坚持一个小时的缓慢行走并且锻炼,循序渐进。
她每次出病房,简生因为放不下担忧的心情,总是陪伴在身边小心翼翼搀扶。他的耐心与关爱,却令她觉得太厚重庞大,以至于接受起来始终有犹疑。这个男子对于她来说,真是一个不可能的人。
在医院的疗养景区散步的时候,她说,我是明白你要送我到医院来诊治才肯安心,简生。但平心而论,你亦知道,这样纯粹是徒劳。这样的病,病因复杂,到目前为止没有准确有效的疗法。我每天需要躺在床上,接受那些无谓的检查,昂贵而无用。自离婚到现在,我已经病了很多年。完全习惯。而吃药和锻炼,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完成,并不需要这样战战兢兢地住在医院,简生。
人在肢体健全,无病无疾的时候,常常会忽略这巨大的福祉,觉得仿佛得来这样的福分是应该的事。而我现在尽管有痛楚,但是细细想来,亦没有什么不可忍受。毕竟我已经过了大半生健全的生活,而现在,这健全只不过是要被收回。
简生,我不愿只是躺在医院了度余生。
可是你想要什么,淮。
我们去玲溪,简生。我想去看看那里。很久没有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