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和权禹王正享受着欢愉,我赤身裸体地坐在上面,皇后在侧面应该一时看不出我是谁,更何况我们之间还隔着层层的红色幕纱,她只是影影绰绰地看见一对男女在一起。
“皇上……”皇后失声唤道,言语间难掩她的惊慌。
不知为什么,我转过头去,此时我的头发散落至腰间,神色迷醉,我想我是故意让她看见我的。我心裏有一个念头,如果皇后看到我,权禹王一定会废掉皇后。
我曾听人悄悄议论说,权禹王英明睿智,缔造了大胤一派繁荣安宁的盛世,但是他的后宫却是死气沉沉的,而我应该是这后宫里唯一鲜活的女人。
透过红纱,我看不见皇后的脸色,但我分明见到了她那恐惧而惊愕的扭曲表情。
她在那儿怔了半天,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还未等权禹王问罪,就跌跌撞撞地狼狈逃了出去。
我装作惊慌地说:“啊,怎么办,被皇后发现了……都是你说没关系,若是别人还好,她是皇后,侍衞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权禹王边穿衣边阴沉着脸说:“皇后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如此蛮横无理。我们先看看她怎么说。”
说完仔细宽慰了我一番,两人才各自分开。
我回到尔玉宫,被告知皇后已经在等我了,有些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
我走进大殿,看见皇后正在不安地踱着步子,看样子她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惊愕中走了出来,只剩下了愤怒。我挥手叫其余人等退下。
皇后见了我,直接伸手甩了我一巴掌,怒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的头偏在一边,左脸颊火辣辣地疼。许久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我了,上一次还是先太后这样打过我,怒斥我是勾引先皇的狐狸精。
此时皇后比我还要愤怒,仿佛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她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道:“之前淑妃就对我暗示说你和皇上有私情,我信任你也相信陛下,只当不信,没想到你们还是做了这样的事!”
“我们有什么错呢?”我并不畏惧,反问道:“我们有什么错呢?”
“你?你……”
“我们很早就互许终身,只是阴差阳错我嫁给了先皇。我虽然身为太后,可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比你也比他还要小的女人。现在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你真是强词夺理!你这样欲把皇上的圣明置于何地?!”
“圣明?”我冷笑了一下,“难道皇上与我在一起就不圣明了吗?还是他曾疏于政务,置天下事于不顾?没有,相反我给了他你们所不能给的,你们所做不到的。”
“不管怎样,皇上一世英名,恐怕就会毁在你这个女人手上!这种事本宫决不允许!在你们的事成为天下笑话之前,奴兮,你若是还懂得礼义廉耻,心中若还有先皇,就该放手,若是以余生虔诚念佛也许还可弥补你的罪孽……这样对你对皇上都好!”以往皇后虽然年长我一倍,但一直尊我为太后,如此不客气地直呼我的名字还是首次。
皇后的义正次严触痛了我,我不怒反笑,笑了一会儿冷冷地看向皇后:“不劳皇后费心!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罢,你若能活命恐怕已经是万幸了!连皇上都说皇后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如果皇后不能胜任,就趁早换人!退下!”
我事后对权禹王说:“皇后来找我兴师问罪,说我们做的是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比较委屈呢?让身为太后的我沦落到被她指责的地步……”说完我委屈地红着眼睛看向他。
“皇后擅闯畅春殿,朕还没有责问她,她倒是先发制人了。”权禹王面色不悦,我们的关系因皇后闯进而被发现,权禹王也有些恼羞成怒,因此对皇后也是非常不满。
“皇后如此谩骂我,连我都觉得无地自容……若真是被传了出去,还不如一死了之。恐怕她也会猜到雾儿和弘儿是我所出,日后必定不会承认他们……”我继续楚楚可怜地说。
“这件事情哪轮到她做主!”
“她毕竟是皇后呀……无论在后宫还是朝堂她说话都是有一定分量的。她若是真的反对,必定会找出种种理由,即便你是皇上也不能不顾虑吧,何况还有把柄在她手里。”
看着权禹王皱着眉沉吟不语,我知道有一个想念一定会在他的脑中盘桓,我从后面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后了。她在后宫,我们随时有被揭发的危险。将她赶出宫,废了她吧……”
权禹王动了一下,说:“廢后可是需要理由的,我们怎么昭告天下?”
见权禹王问到细节,我知道他心有所动,推助说:“皇后无子无德,这就是最好的理由。身为女人身为国母,她没有尽到生育子嗣繁衍皇室的责任;作为妻子作为皇后,她不顺从尊敬丈夫,上次在你严令禁止下依然闯入畅春殿,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相较而言,后宫淑妃既育有两个儿子,为人又谦逊识礼,这才是皇后的上好人选。?”
见权禹王还是没有表态,我索性放开他,背对他而坐故意不悦道:“敢情你之前说要废她立我为后,只是为了让我生下孩子哄我玩的?”
权禹王慌忙转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说:“怎么会,只是廢后乃国家大事,轻率不得,朕总是要仔细思考一番。”
“廢后固然是难事,但是你想想我们,想想我们的儿子,难道这不值得吗?”
终于权禹王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说:“明日朕找来御史大夫仔细商议此事。”
我听了心中欢喜起来,亲近他道:“你若不答应,恐怕我今夜都无法安眠了。我知道办这事颇有阻碍,所以明晚我再告诉你一个喜事犒赏你。”
权禹王亲了亲我的手,装作惊异道:“莫非是你又?”说完他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打掉他的手,笑着说:“谁知道呢?也许差不多呢。”
第二日权禹王上完早朝,破例来尔玉宫用了午膳,顺便商议下午如何开口对御史大夫提廢后的事情,两人正用着饭后茶,突然有人来禀说皇后想请皇上去凤仪宫一趟。
哦?皇后终于要摊牌了!
“我想,皇后叫你去肯定与昨天的事有关,我们不妨过去看看她怎么说。”
我与权禹王一同来到凤仪宫,凤仪宫原本是后妃所居的最大宫,直到我后来搬到尔玉宫,通过不断修缮扩大,凤仪宫反而被比了下去。皇后不喜奢华,又不操心布置装饰,所以凤仪宫渐渐有些老旧了。
皇后见到我与权禹王同来,稍有意外,但却还是异常热情地迎接了我们,仿佛昨日她撞到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般。
她跪下,还未等权禹王发话,便主动请罪道:“昨日臣妾鲁莽,擅闯畅春殿。”然后她又瞄了我一眼,继续说,“太后是过来人,说出来也不怕她笑话。昨天打扰了皇上与淑妃休息,现在想想臣妾还颇无地自容。这才叫皇上来,是特意请罪的。”
什么,皇后她刚刚说昨天撞见的是权禹王和邵禾?
权禹王疑惑地看向我,询问其实皇后并没有发现是我们?我对他暗中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她昨天明明认出了我,后来还特意到尔玉宫谴责我。
难道她这么说的意思是暗中保证不会把昨天的事情说出去吗?可是我想废去她的想法并不会改变。
皇后一边热络地将我和权禹王迎入座,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还请皇上一定莫要将昨日的事记挂在心上,太后也帮臣妾求求情吧。臣妾今日特意嘱咐宫人沏了上好的茶……”
皇后的笑容让人觉得不踏实,我坐下便开口道:“恐怕也无所谓求不求情了,哀家和皇上这次来……”
“幺娘,看茶!”皇后喊道,全然不顾我所说的。
只见一普通装束的宫娥走了进来,她先是将茶端给我,然后又半跪在权禹王面前轻声说:“皇上,请用茶。”
权禹王本是漫不经心地要接过去,突然不知怎么,他的手骤然停在半空,只怔怔地盯在眼前。
我在一旁有些不解地看着权禹王的反常举动,直到我发现权禹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不寻常。
权禹王此时却还在怔着,我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眼前的小宫娥。
她的年纪在二十左右,面貌固然清秀,但也无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弯柳眉很好看,身段不胖不瘦,并无什么新奇的地方。
我越发不解了,我看着权禹王,希望他能够给我答案,而他似乎还陷在自己的震惊之中。还是皇后发话了:“怎么样,很吃惊吧,皇上?臣妾当初见她也非常吃惊。她长得简直和小妹长得像极了……”
什么?皇后说眼前的这个女子长得像尤妃?
我刹那间明白了权禹王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我一时陷入了慌乱,下意识地再次打量那名叫幺娘的女孩。
不……不,无论我怎么看,那只是一个长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
权禹王,你为什么还那样看着她呢?你用这样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来这儿的?你是不是忘了你身边还有其他人……我在心中默默地喊道。
不知何时权禹王终于反应过来,他故作镇定地接过茶,对那女孩说:“快起来。刚才皇后叫你什么?”
“奴婢叫幺娘。”那女孩子低眉顺眼地轻声回道。
权禹王并不满足这样的答案,他看向皇后问:“她是……”
皇后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她是臣妾前阵子去世的弟弟的孩子,叫幺娘,是最小的女儿。她的姐姐们都出嫁了,臣妾弟弟死后,她落得无依无靠的。这姑娘又扭得很,不想轻易嫁人,于是臣妾想不如直接将她接进宫长长见识,也陪臣妾做做伴……”
权禹王哦了一声,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握着茶杯一口口地喝茶。
皇后尽管说得详细,但我还是从她的话中发现了端倪。听说她弟弟死后,她确实接见过她弟弟的妻妾子女们,她早该见过长得像她妹妹的幺娘。但是为何偏偏这时才将她接到宫中?
我想她一直是忌恨自己妹妹的,所以并不欲让酷似她的女子再次夺走权禹王的宠爱。而现在她发现了我与权禹王的关系,为了破坏我们的关系而破釜沉舟。
幺娘已经退下了,而权禹王依旧一副神色不宁的样子。我见他这样神色,知道今日廢后之事恐怕不会再提;而我也因为这位酷似尤妃女子的突然出现,心中慌乱。
于是这期间一直都是皇后在说话,而我却已经记不得她说过什么了。
直到我和权禹王灰溜溜地各怀心思出来,我还能看出他在故作镇静。我看着他,多么希望他能跟我说这没什么,但他只勉强笑了笑,低声说等晚上再来找我,自己颇狼狈地匆匆而去。
我怅然若失,怎么也无法想到,皇后手里竟然还藏有一张致命的王牌。
还好晚上权禹王来找我时,神色已自然多了,但是我知道他依旧心不在焉。当他沉默不语时,他是不是还在想着白天和幺娘相见的情景,还是他想起了以往和尤妃相处的时候?我不知道。
从凤仪宫出来后,我也一直在思考着尤妃的问题。我一直以为尤妃死了一切都不足惧,不,也许是我一直不敢碰触而已。那是我逃避的死角,而现在它突然直面在我眼前,我不确定它将改变什么,所以我心生恐惧。
我反覆回想着幺娘的面容,皇后说她长得像尤妃,那样姿色平平的女孩?尤妃怎么可能会是那样平凡的容貌,能摄住权禹王之心的女子应该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权禹王这时回过神来,搂住我说:“怎么了,看你盯着烛火一动不动的?”
我颇心酸地笑着说:“也不知是谁先出神的?”
权禹王干笑了两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问我:“你昨日说的惊喜是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朕。”
我摇了摇头,当初生下弘儿和虹儿的时候,我只写信告诉他生了儿子。本来想亲口告诉他让他欣喜,不想后来遭遇善善去世,一直处于悲伤之中,我也没心情再提这事,而拖到现在,今晚我更是没有心境了。
“没有什么事……是我想错了……”
权禹王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更使我生出一丝绝望。他似乎很累的样子,对我说道:“夜了深,睡吧。”
我本还想问问下午找御史大夫商议廢后的事,但我知道问了也不会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在床上一如往昔般搂着我,但是我觉得他的怀抱不如以往那样紧迫和热情,这个动作似乎只是习惯和敷衍。
啊,我怎么能这样多疑想呢,我现在明明就在权禹王的怀中。
多么讨厌这样的自己,唉,好心烦……
此时权禹王在我背后动了一下,他突然说:“今天的事没什么的。”
我一动不动,尽量将身体的姿势维持成刚才那样,还故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奴兮,睡了吗?”权禹王轻轻问道,见我半天没有反应,也倒下去睡了。
可是我却一夜无眠。权禹王,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不是“没什么”一句话,我想让你主动跟我说,说尤妃的事,说你们的感情,说你现在还爱不爱她。你说没什么,但你的行为却泄露了一切,你说没什么,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呢。
而令人悲伤的是,我却问也不敢问。
第二日我睡到很晚,醒来也懒懒地不想动弹。我靠在榻上,突然看见圆桌上碧绿瓷瓶里的白色栀子花,我疑惑地看向形单,她回答说:“这是皇上刚刚遣内侍送过来的。听说皇上经过御花园,见栀子花开得正好,就摘了两朵送给太后欣赏。”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我心中释然许多,权禹王他还是想着我的……形单见我的样子,继续说道:“太后,您刚才睡得熟,没敢叫醒您。帝姬那边来信了,说年底前就准备回来了……”
“什么?”我听到这儿,把一切的情绪都抛之于外,慌忙下了床说,“快,快把信给我看看!”
我重新看了遍信,确认九珍确实要准备回来了,心中一阵激动。想想我有多少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呢。
于是我迫不及待着手安排小雅斋的修缮整洁工作,到了下午邵禾便带着雾儿和弘儿来看我,雾儿已经三岁了,活蹦乱跳得一点也不老实,邵禾阻也阻不住,只有揪心地看着雾儿。弘儿还小,吃着手指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雾儿跑来跑去。
雾儿乱跑着,有时候拿了什么,或者磕了碰了,都找邵禾去说。随着雾儿越来越懂事,他对我和邵禾的区分也越来越明显。他明白了母妃是什么意思,相信邵禾才是他的自己人,而我纵然疼爱他却也是外人。
更何况他与我每日只是相处一段时间,而邵禾则与他朝夕相处,情分自然不同。
“这两个小子越长越健壮了,也越来越淘气了,也难为你天天照顾他们。”
“皇上今天也这么说,夸赞两位小皇子越长越壮了。臣妾倒不觉得辛苦,每天和小皇子们在一起非常开心。”
邵禾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是家里的长姊,又照顾孩子多年,因此有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气和持重。甚至有时候宫人议论说她看起来比我年纪还要大些,整个人浸着柴米油盐的味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看她的。
我心中一动,问道:“哦?皇上今日到你那儿去过?”
邵禾点了点头,回答:“过了晌午到臣妾宫中抱了抱小皇子。”
知道权禹王还像以前那样惦记着我们的儿子,我心中好受了些。也许真的如权禹王所说没什么?毕竟那幺娘不是尤妃,又姿色平平。权禹王不会因为那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抛弃我的,我想我不该自乱方寸。
邵禾刚刚走,椒好和娣儿也正巧上我这儿聊天说闲话。椒好刚刚入座,就发出一声感慨道:“我可总算知道邵禾为什么会受到皇上的宠爱了。”
我对她的话很好奇,抿了一口茶后问道:“这话怎么说?”
“她能生儿子啊!这不生过四皇子后,去年又新添了一个五皇子。听说皇上就是看中了她命中多子,所以才宠幸她的,若说男女之情,也未看多出几分。别看她容貌平平,但人家命就是好呢……”
“你呀,这话里可带有酸味儿呢。”娣儿打趣道。
“我怎么能不羡慕她啊,我若是也有那本事,为孝宗添个一男半女,也不至于如此遗憾。唉!也算是辜负了太后的期望,还好邵禾争气,不负众望。”
“太后谋略高明,也给后宫不少妃嫔提了醒。看那个意思,皇后是不是也想把那个叫幺娘的献给皇上,为自己找个靠山?”娣儿说。
听到她们提到幺娘,我心中一惊,我也不过昨日才见过那人,她们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幺娘?你们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我们正想向您禀告。”椒好回道,“刚刚来尔玉宫的路上见到的,见到她端着什么汤往勤政殿那边去,她向我们行礼,因为见着眼生,便随口问了一下。她说是凤仪宫新来的女官,看她那架势,又往皇上殿上送这送那的,皇后的心思也不难猜。”
“不过我见那女子长相并不出色……”娣儿说道。
“笨,看邵禾不就知道了,说不定那女子也是皇后找来生皇子的……”椒好像模像样地说。
椒好和娣儿告诉我的事,突然使我不安起来,我发现我想得过于天真了,即便权禹王不主动招惹幺娘,皇后总会为她创造机会的,这也是她召幺娘进宫的目的所在。
我借口说身子不适,让椒好和娣儿早些回宫,又马上遣人去注意勤政殿的动静。我派的人到时,听说幺娘早已退下了,跟权禹王并未说什么,我又嘱咐她以后要密切注意那个叫幺娘的。
一切喜悦突然又烟消云散,这样的大起大落使我感到疲累。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权禹王主动和我说些什么。我不质问他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的女人,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那么做。
权禹王晚上来时,一如往常,谈笑风生。他丝毫没有提起白天幺娘去勤政殿看他的事,他是不是觉得因为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没有必要,但他不懂这却已经让我非常不安。
然而我也并非束手待毙之人,权禹王的态度暧昧不明,我会靠自己寻找罪证将皇后和那个幺娘赶出宫去。但还未等我的计划有所进展,皇后倒一反常态,来了个先发制人,率先抓到了我的话柄。
那日我正在午睡,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我起身正欲斥责,就见年欢慌慌张张进来说:“太后娘娘,皇后带了后宫众妃嫔过来说让您主持公道呢。”
等我出了寝宫来到正殿,果然看见皇后带着后帮人等着我,在她身后正站着她的侄女幺娘。
我心下不悦,冷冷地问道:“皇后这么急找哀家是因为何事啊?”
皇后对后面喝道:“来呀,把那两个罪人和罪证带上来!”
众妃嫔让开了一条路,就见两名女子被捆绑着带了上来。我看了一眼,跪在左边的是香芷宫的林美人,跪在右边的女子我虽然不大熟,但她穿着藏青色的白罩衫,一看便知是宫中的医女。她们两个皆衣衫不整,头发蓬乱。
我疑惑地看向皇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文章。
有一名宫娥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来到皇后身边,皇后看也不看就羞愤地说:“把这东西呈给太后看看!”
那宫娥的头一直压得低低的,仿佛托盘里的东西是多么危险般。
我拿手轻轻掀开盖布,眼前是一个粗壮如杵的东西,两端如蘑菇般的圆润。
下面的妃嫔有人呀的一声,然后不少人以袖掩面,转过头去。
我也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不由得腾的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颤声问道。
皇后冷笑一声,说道:“香芷宫的林美人和西区的张医女淫|乱,做出了不齿之事。听说也已不止次两次,这次恰巧臣妾赏午食给众人,结果被撞了个正着,所以立马绑来给太后定夺。”
若是什别人倒也罢了,但这其中有我建立的医女院的人,发生这等羞耻之事不免让我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我有些严厉地问跪下的两个人:“皇后说的是事实吗?”
林美人脸上表情又是害怕又是无地自容,哭着说:“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实在是……深宫寂寞,皇上常年也不召幸嫔等……所以才一时好奇。不不,一定是鬼迷心窍,才做出如此不齿之事。请太后和皇后娘娘开恩……”
看来真有此事,我心中生怒,这种事包庇不得,一定要严厉处置才能表明自己的清白。
我转头对皇后说:“虽然先朝并没有这样的罚例可循,但如此淫|乱之事,必须以死谢罪。”
皇后有些轻蔑地说:“这两人难逃一死怕是没什么说的了。臣妾此番率众妃嫔前来,是想请求太后废除医女院。刚才太后也说过,前朝并没有这样的事例,可知医女院多是聚集一些邪佞之人,借检查身体之机,行挑逗猥琐之事。所以为了后宫清平,也为了还太后高洁名声,臣妾申请废除医女院,还后宫清静之地。”
皇后陈词慷慨激昂,她似乎找回了以往统领后宫的自信,她的眼中正燃起熊熊烈火,透露出对后宫话语权及再次成为后宫之主的强烈渴望。
我拍案而起,“愚蠢!怎么可以以个别例子妄下结论!”
“如不这般,日后此类事情将防不胜防,太后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我被噎住了,偌大的医女院,我不可能保证以后丝毫错误不出。我稳定一下心绪,对皇后也对其他妃嫔解释说:“一件事物是否值得存在关键看其是否利大于弊。医女也是凡人,就和宫中的宫娥妃嫔一样,可能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且不说今日之事不能以偏概全,就是医女平日的工作,为后宫众人诊治隐疾,就已经是功大于过。皇后又何必揪住其中某一错误咬死不放呢?”
皇后义正辞严地回答:“臣妾为公之心日月可鉴,相信在场的姐妹也看得明白。太后以医女之功为其推托,实在不能令人信服。生病自然有太医诊治,否则宫中设太医院意欲为何?!”
皇后的强词夺理让我生怒,我冷笑着说:“可是后宫妃嫔乃皇上所属,身骨不可随意外露,而且也不是所有病都是身为男子的太医可医治的吧?”
皇后不以为然地说:“佛经上说女子皆以罪孽之身投身世上,因此会遭受甚于男子的苦难。若是真的发生隐晦之疾,也必定是因果之报,不可医不该医不必医,岂是所谓医女可办得成的?”
我呆呆地听着皇后的一番言辞,这便是书中经常称赞的所谓有妇德高尚的女子吧?下面的妃嫔有几个人也颇赞同地点了点头,其中不乏名门闺秀。
一片好心被解说成如此,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凉,皇后见我不语,又说:“既然太后不愿主持公道,这件事只有上报给圣上决断了。臣妾已经将此事上书给皇上,希望皇上一是可以废黜医女院,摒弃奸邪,二是希望皇上能雨露均沾,从根本上杜绝此等淫|乱。”
果然权禹王在黄昏时刻过来找我,他此时来找我商议此事晚上想必不会再来。
权禹王开口说:“医女院的事恐怕不成了。”
我的心一沉,质问道:“难道你和皇后想得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怎可因噎废食?”
权禹王解释说:“朕虽然不觉得医女院如皇后说得一文不值,但朕一直专爱于你,后宫寂寞,医女又有便利出入妃嫔秘寝,难免增加了淫|乱的几率。”
见我不说话,权禹王安慰我道:“朕知道你一片苦心。但你看看,这份奏章下面签满了后宫众妃的名字,你是为了她们,但她们若不领情不也失去了增立医女院的意义吗?”
我心底冷笑,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后宫妃嫔们自然争先恐后地表明立场,谁敢不签。解散医女院其实与我何干,我身边早有苗医女侍候,只是这样在皇后的胁迫下我心有不甘呐。
“话虽如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医女院是我当上太后后一手创办的,现在这么解散我颜面何存呢?”
“奴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的颜面?”权禹王轻声说,“在朕的后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朕的颜面又何存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权禹王说得句句在理。
最后我默认了权禹王的提议,但是有一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我。权禹王纵然说得有理,这件事上他站在了皇后那边,他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才取缔了医女院吗?如果没有那个幺娘的出现他又会怎样?
后来医女院的医女们大多数被遣散出宫,我只保住了几个医术高明的医女留在身边。因为自古以来女人私处被人认为是充满污秽的地方,医女的工作常跟女人的隐疾打交道,因此被认为是晦气缠身,她们出宫后恐怕无论是家人收留或者嫁为人妇都是不可能的了。我能做的只有给她们一笔颇丰厚的遣散费,并许诺以后一定会再将她们接进宫来。
医女院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后宫又重回风平浪静。医女院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我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权禹王也未因为此事将后宫之权再给于皇后,但是我心底清楚,这意味着在后宫我说一不二的权力正承受着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