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时,你是我的女人!(2 / 2)

大宫·玉兰曲 秋姬 9225 字 1个月前

于是丝竹声止,舞姬全都退了下去,大家都屏息看着坐在殿中央的端豫王,看着他那修长而干净的手和他手下那架古朴的乐琴,都欲窥闻这传说中的绝世神曲。

铮铮的琴声开响起,端豫王弹奏起来,他的脸上是淡定从容的表情,那琴就在他流畅的弹奏下流泻出美妙激昂的乐声来。

众人先是发出一声低叹,但很快大家都不再言语,都陷入了琴声所营造的飘渺的意境之中。

我亦是陶醉在这琴声中,酒意也涌了上来,心有戚戚,眼角不知为什么就有泪流了下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很多很多年的今天,有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曾坐在这热闹的元日宴会上,听那殿中的少年弹奏这一曲《广陵散》,那时我还叫他十二皇子,那时我们无话不说。

而此时,我背着人与此时的皇帝那时的权禹王偷偷幽会。端豫王我辜负他太多,伤他太深,他应该对我和权禹王的事有了怀疑,因此他对我心灰意冷,看我的眼神不再有以前那般热切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平静得对我说要带走我们的女儿。

而这全部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水,见皇后及许多朝臣也流下了眼泪,可能都被触到伤心事了吧。

一曲完毕,许多大臣站了起来,甚至连一向很少主动说话的皇后都不由赞道:“真乃天上曲,听着叫人思绪万千,如置异境。端豫亲王真是好才情。”

之后的宴会虽然歌舞再起,但却再也没有刚才琴声带给人的震撼,众人神情心思各异。

我突然觉得权禹王似乎在看我,我转过头去,迎上的是他探究的表情。

我心知该说点什么,对他说:“端豫亲王的琴声实在太好听了,让哀家一时都不知身在何处了。”

“太后自己就是弹琴的高手,能如此赞赏别人实在不易,真是让朕羡慕。”权禹王对下面的端豫王赞叹说。

端豫王连忙谦虚着说过奖了。这时正在喝酒的凌昕说:“大年初三宫中本定举行马球活动,正巧端豫亲王前来,也带来了不少自己的侍衞武将,两边不妨举行一个比赛如何?”

下面一番骚动,凌昕的这个提议让不少朝中包括端豫王的武将们心动,只是我心中不知这到底是凌昕随意一说,还是有其他的深意在,或者裏面也有权禹王的授意。

权禹王沉吟着说:“凌昕这个提议也好。十二皇弟觉得怎样呢?”

我有些惊慌地看向端豫王,我希望他会拒绝。权禹王是皇帝,无论是什么比赛,怎么可能会以他的败局收场呢?更何况大家都知权禹王从亲王起就是行猎和打马球的好手,我现在更是了解他对这两项活动的喜爱,每个月总是会在宫中组织武将们玩上五六次,有的时候还会出宫举行大规模的围猎,想必技艺已经十分纯熟了。

而端豫王,我并不知道他的技艺如何。打马球是从军队中兴起的运动,一方面军中生活单调无聊,另一方面军中有足够的马匹,所以上层武将皆以打马球为军中娱乐。这样想来端豫王一定是打过的,但我实在不确定他是否是权禹王的对手。

“好。”却听见端豫王从容不迫地回答。

“我今夜有些醉了,浑身不舒坦,我自己回去吧。”过了亥时宴会结束,我私下推拒了权禹王。

一名太监提着荷花宫灯在前面引路,外面的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将黑夜映得光亮。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寒气便吸入体内,让我觉得心身俱冷。

“噢,真是冷啊,太后娘娘快披好斗篷,小心着凉。”侍候在旁边的如意说,然后递给我一个小手炉。

而此时我却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脸儿发烫,斗篷斜斜地披着,推开如意递来的手炉,半踉跄地向前走。

四周宫人见了要上前扶,我吐了口酒气厉声喝道:“你们,你们都给哀家退下,哀家自己会走。哀家没醉……”

我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看见前面的宫灯竟是左右摇摆不定,我知道我应该是醉了。宫人们一定觉得我失仪了,但是我却觉得这样很舒畅很痛快。仪容不整没有关系,怎样走路也没有关系,想笑就藉着酒疯尽情地欢笑。

后面的宫人还想上前搀扶,几次被我喝退。突然脚底下不小心滑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还好雪很厚实,我陷在裏面一点也不觉得疼。

“太后?太后娘娘?!”四周大惊小怪地叫道。

我睁开迷蒙的眼睛,我的眼前竟是整个辽阔的天空,天色很黑,但是却能看到一轮很明亮很皎洁的弯月,它的光芒像母亲一样温柔地照拂着我。雪从天上降下,点点落在我的身、我的睫毛、我的鼻子、我的嘴唇上,丝丝冰凉。

雪地缓解了我身上的燥热,我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空不愿意起来。渐渐我的眼神迷离起来,这是多美的景象呵。

这时从上面映出了端豫王的脸,他遮住了半个月亮的光芒。

“亲,亲王,奴婢们该死,太后娘娘摔倒了,奴婢们想去扶,但太后……”侍候我的宫人们几乎是哭着禀奏道。

“我知道。”端豫王沉稳地说,“太后醉酒了,想冷静一下。你们不用担心,到一旁去吧,我来劝劝太后。”

四周的人都知趣地退下了,端豫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轻轻地盖在我身上,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雪花纷纷的天空,就听见端豫王在一旁说:“我不是讨厌你了。”

我没有什么反应,端豫王继续说:“你不知道我怎样拼命克制自己,看见你和皇上在一起我简直是要疯了……”末了他沮丧地说,“但是我想你并不希望我说出这些话来。”

“嗯。”我简短地回答,拼命抑制将要涌出的泪水。

端豫王叹了一口气,“别在雪地里躺着了,小心湿气浸入身体,要做病的。”

他伸出手拉我,我怔怔地看着他,我向他伸出了手,然而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用力将他拉了下来。

端豫王险些摔倒,但他紧急中将自己撑在了我的上方,而脸已近在咫尺,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要我吧,要我吧……我在心中呐喊着,我希望他这样,亏欠他那么多,也许只有将我自己给他我心裏才好受点。

端豫王呼吸急促起来,他俯下身去轻轻亲吻我的睫毛,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浑身的颤抖。

他略显僵硬地亲吻我的睫毛,我的鼻子,轻轻地覆上我冰冷的唇,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

他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使我更加无地自容,我泪眼迷蒙,喃喃着说:“别疼惜我,别疼惜我,本来就是人尽可夫的身子,又何必……”

端豫王一下子停了下来,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厉声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他什么也没做,将我抱了起来,脸上又是恨又是疼惜。

“我不要你这么委屈自己,不要你为了愧疚付出自己。在我心中,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那么的纯真那样的美丽。是啊,过了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事,你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我小时候曾经发誓一生只爱一个女人,只娶爱着的女人,现在想想也许都是孩童时说的天真话,现在的我已是妻妾成群,前一阵子我甚至娶了部下的侄女为妾。但是,”端豫王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的左下边,“这裏永远放着一个人,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就爱上的人,我梦寐以求的女人,动也动不得。奴兮,是永远的奴兮。”

我醒了,觉得头昏昏胀胀的,而镜中自己的眼睛也是一片浮肿。我昨晚做了什么?连自己到底怎么回来的都记不得了。但还依稀记得昨夜端豫王说的话,心中怅然。

恢复了神智,便觉得自己昨夜的行为实在太过轻率唐突,心生悔意。这样不仅对端豫王不公,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也无脸面对一心对我的权禹王。

我喝了点茶醒酒,简单地装扮好,吩咐菟丝说:“你去把端豫亲王叫到尔玉宫来。”

我又恢复了往日太后的端庄和自信,我对端豫王说:“你带九珍走的事,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想我们应该问问九珍的意愿。”

“可以。”

我遣人叫九珍过来,我说听九珍的意愿,是因为端豫王是九珍的生父,我不想直接去拒绝他接走自己的女儿。但是真让九珍来选择,九珍怎么可能选择离开我而跟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走呢,我希望端豫王能知难而退,死了这条心。

九珍被带了过来,她看到端豫王也在,因此有些拘谨,怯怯地向我和端豫王请安。

我将九珍叫到身边,直截了当地说:“女儿,你还记得这个人吗?你的端豫皇兄,他说想带你出宫到他的封地待一阵子。”

端豫王看着九珍温和地说:“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曾经来过。我想将《广陵散》教授给你,你愿意到我那儿去学吗?”

九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端豫王,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说:“如果能出宫待一阵子也不错……”

我怎么也想不到九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诧异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九珍,你的意思是说离开这儿吗?离开母后到偏远的封地去。来回路途遥远,我们说不定有一年多都不能相见……”

九珍这次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母后,女儿想出宫去看看。”

我更加无法接受了,我抓住九珍有些伤心地问:“你真的要离开母后吗?女儿,你是不是还在耍脾气,为上次的事情怨恨母后,是不是?”

九珍也流下眼泪,摇着头说:“母后,上次的事情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是跟母后赌气。女儿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这裏那么压抑,女儿想出宫看看,求母后成全女儿吧。”

我看着跪在脚下求我的九珍,几乎不相信她是我生的孩子。若是,不管什么理由,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我,而选择一个只相处过几天的人呢?我对她的教育何尝不是尽心尽力,她的要求我何尝不是尽量满足,我倾尽了全部心血对她,而这块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对我的感情竟是如此淡薄!

我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端豫王有些不忍,但最终也没有收回他的要求。

果然下午端豫王对权禹王禀奏道:“圣上,臣这次来京,除了是恭贺新年之外,还为了另一件事前来。”

“哦?皇弟还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权禹王说。

“朵颐帝姬很有学琴的天分。不知圣上可还记得帝姬抓周时,一下子就选中了臣所进献的小木琴,连父皇都夸她日后一定会擅长音律。父皇生前对小帝姬珍爱无比,臣那时也许诺父皇将《广陵散》传授于她,眼见帝姬离出嫁的年纪越来越近,臣想趁此之前了却这桩心愿,望圣上恩准。”

“这……朵颐帝姬是太后爱女,太后对这事怎么看?”

我看了端豫王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权禹王沉思了一下,说:“虽然之前并无帝姬嫁前出宫的先例,但既然是先皇遗愿,又得现太后的首肯,朕也不好再反对。帝姬出宫的事朕会着宫中上下万全准备。”

直到权禹王说完这话,我才真正意识到九珍竟是真的要离开我了,胸口开始隐隐作痛,难道这是上天在报应我和权禹王在一起的罪,竟然让我体会到那种生生的骨肉分离之苦。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初三,这天气温回升,风也不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正适合马球比赛。众人来到宫中专建的马球场,球场平阔坦荡,四周有一些零星的古树。

球队分为左右两朋,上场的各五人,左朋是以权禹王为首的皇家侍衞,右朋是以端豫王为首的封地大将。他们各穿着玄色和象牙色的窄袖龙蟒兽长袍,戴幞头,穿墨靴,右手持偃月形球仗,个个神色肃穆,威风凛凛。场边还有一些武官骑着各色骏马在一旁裁定或待补,赛手们勒着马缰操纵胯|下马匹,马啼声马吠声不绝于耳。

场地北侧是观看的席位,因为打马球是男子之间的游戏,此时男子装束紧凑,行为奔放,一般是不许女子观看的。不过权禹王说,难得过年宫中有如此盛事,我又多次向他询问马球,便叫了穆宗、孝宗时的太妃及后宫妃嫔一同观看。在垂下的竹帘帷幕后面,后宫的女人们手执团扇,叽叽喳喳议论一片,她们也感觉到了赛场上的氛围,神情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想想以前女子也曾被允许打马球,甚至还有过男女相朋的娱乐时候,只不过在马球场上多发生男女情动,后来女子打马球的活动便被勒令禁止了。

只见一名绿袍红领的武官将一炷香点燃,象征着比赛正式开始,观众席上众人皆探身观看,屏气凝神。球场上两朋整顿人马,聚精会神地盯着中央的一枚小球,较量一触即发。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听说马球运动激烈而又危险,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左朋为皇帝亲队,自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而右朋也士气高昂,毫不示弱,两者皆有不分胜负誓不罢休的气势。

这时九珍在我身边悄悄说:“母后,您希望哪个队赢?”

我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任何一个队输。

“我希望是端豫亲王赢。”九珍小声说。

两朋交锋,只听见妃嫔们一阵惊呼,是权禹王得到了首球,只见他驰马如疾风,动作果断利落,挥着手势指挥凌昕等人展开队形,自己传球接球一副轻车熟路、快而不乱的大气魄。两朋战了一会儿,最后由凌昕将球传给权禹王,两人配合默契,由权禹王驰马将球击入对方球门。

皇后、德妃等妃嫔们一阵欢呼,我本也想着这首筹一定是权禹王得到的,这是历来比赛的规矩,首筹只能属于帝王。虽然权禹王赛前一再对端豫王说不可让着他,但我想端豫王也不可能不守这个规矩。

看见这打马球的情景,我不期想起韩愈写过的那首诗:分曹决胜约前定,百马攒蹄近相映;球惊杖奋合且离,红牛缨泼黄金羁;侧身转臂着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超遥散漫两闲暇,挥霍纷纭争变化。真是十分传神。

第一球过后,我开始紧张起来,我还不确定端豫王的技艺,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打法和动向。两朋再次对峙,端豫王的武将发挥其勇猛,几次将球夺了回来,但权禹王的人马也不甘示弱,就这样僵持的时间比第一局长了许久,最后还是由凌昕将第二球击进。

权禹王的人马和皇后等人再次发出一声欢呼,九珍泄气地坐了下来。

可是我却觉得端豫王并不一般,我拍拍九珍的手,说:“耐心地看着后面。”

王全此时在我身后侍候着,他平日里看权禹王打球多了,也大致懂得马球的规则和打法,于是过来替我们这些人解说。果然他看着看着就说:“端豫亲王这是在摸圣上的打球门路呢,圣上也在抓最先时机打压他们的信心与气势,这之后的对仗恐怕就越来越难打了。”

诚如王全所言,这之后两朋对峙的时间越来越长,两队人马经常围聚在一起层层压制对方,王全抻高脖子左望右望,力求看得清楚好对我们解说。这时突然队伍散了开来,只见端豫王突出重围,驰马越过权禹王后方一人,俯身挥杆将球漂亮利落地击入球门!

殊太妃惊叫一下,不少人呆看着后来才回过神来,一些宫娥纷纷议论说:“端豫亲王刚才那一球打得真是漂亮!”他刚才的英姿惹得不少年轻宫娥心生爱慕,一阵意乱情迷。

端豫王在马上坐直身体,微微喘着气,显然经过了一番紧张而耗神的运动。他回过头向观重席上找寻我,我坐在最前面,隔着幕帘我们相视。我向他点了点头,我想说他打得真好,真的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母后,母后,十二皇兄向我打招呼哪。”九珍兴奋地说。

我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转头看向姊,只见姊死死地攥着手帕,仿佛刚才也跟着紧张,心提到嗓子眼里一样。

之后的比赛打得激烈而艰苦,马匹不停地回转平治,蹄下溅起点点泥土。每次左朋入球右朋很快又会将比分追赶上来,我想权禹王与端豫王不一样,他一定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但难得的是他并未慌乱阵脚,全神贯注地投身在这激昂的比赛之中。他打马球的技艺与气魄连我这个外行人看着都不免赞叹,他的球打得又狠又准,技艺高超,更具备坐镇指挥的能力。当他驰马相冲时,真真正正让人感觉到他是天下的帝王。

不过耗得时间越长,对权禹王越是不利,端豫王的精力并不是现在年岁的他可以比拟的,端豫王身手之敏捷和驰马的疾速有时要甚于他,这让他大为头疼。王全看着权禹王在赛场上大口喘气,他说以往打马球只是活动筋骨,而这场比赛太过激烈,短短的几次中场休息无异于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听见妃嫔们又惊叹一声,权禹王与端豫王同时抵住球,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交锋。他们两人相视了一下,同是穆宗血脉,两人的相貌却完全不同,但此刻他们求胜的欲望却是那样相近。最后端豫王以力量胜出,将球拨到了自己的仗下,权禹王明显受了打击。但他又重新追了上去,端豫王的马未跑出几步,就被权禹王从右侧劫过,远远地以非常强硬的打法将球击入。

观席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重回平局了,但所剩的时间也已不多,香已经烧断了几节。

权禹王喘着气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平复了一下气息,突然驰马来到观众席,他坐在马上面对着我说:“太后,这场比赛艰苦绝伦,如若胜者,您如何奖励?”

我看着权禹王,又看看在不远处默然看我的端豫王,心中五味杂陈。我撸下手上沉甸甸分羊脂白玉镯,将它放在前面的案上,说:“胜者当得此玉。”

权禹王点了点头,两朋重回球场。最后,权禹王之朋以一分险胜端豫王。

经过白天的马球之赛后,大家都已非常疲累。我叫善善、如意等早些睡去,等晚上权禹王来我这儿时,他不由得感慨着说:“朕真是老喽。”

我沏了一杯茶,劝慰他说:“怎么会呢,今天还不是你赢了比赛。”

权禹王喝完茶,手持着茶杯若有所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若这场比赛再延延,最后未必是朕占得上风。”

“一炷香的时间是定好的规则,时间长了自然还有时间长的打法。”

权禹王唔了一声,然后将我引到床上压着我说:“说,你怎么奖励朕?”

我惊异地看着他,不自觉地问出口:“你不累么?”

“朕觉得热血沸腾,年轻了好几岁。”权禹王边宽衣边说,“骑马过后,真恨不得当时就把你……下次没人了,我们再去那儿。”

我奇怪权禹王那旺盛的精力。他爱抚着我,使我的衣饰一片凌乱,大半的肩膀裸|露出来。然后他翻过身,使我在他身上,命令说:“今天你来……不许像前几次那样扭扭捏捏的。”

我讶然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在九珍准备离宫的这几天我每夜都和她睡在一起,白天则忙着为她安排离宫时需要带着的随从和各种物品。

相较于善善这几日淌眼抹泪,我则显得沉默寡言。善善拭着泪担忧地说:“小帝姬在宫中锦衣玉食惯了,老奴真怕她到了外面不适应,又不在母亲身边,若是受了委屈该怎么办呢,唉。”

我感伤地回道:“有端豫王在,我倒不担心她会受委屈,虽然生活条件可能比不上宫中,但让她吃吃苦也好。只是我怕我过于想念她,总感觉心要被掏空了一样。”

九珍这几天也出奇地粘着我,有时也情绪低落,离宫的前一夜她搂着我问道:“母后,您是不是埋怨女儿了?女儿离开是不是惹您伤心了。女儿这几天也很伤心,真怕您不理我不要我了。”

我心中隐痛,却还打起精神安慰九珍道:“你是我的女儿,人人都说儿女是前生的冤家,只有你跟母后耍脾气不理母后,母后怎么可能不管你呢。傻孩。在那边要好好的,不要太任性,不要给端豫亲王惹麻烦,知道吗?”

九珍贴紧我,回道:“女儿知道啦。女儿很喜欢端豫亲王,愿意听他的话,还很期待跟他学《广陵散》。都说《广陵散》乃遗世神曲,也只有端豫王会弹奏,他为什么会舍得传授给我呢?不过女儿觉得很荣幸,女儿一定认真学习,等女儿回来就可以天天为母后弹奏了。”

虽然九珍时常任性惹我烦恼,但知道她的心地不坏,对我也是真心孝顺,这样的女儿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将九珍紧紧搂在怀里,轻轻亲吻她发出清香的秀发,“嗯,母后等你回来,你永远是母后最好最好的女儿。”

九珍和端豫王离宫那天正是寒风凛冽,一眼望去送行众人都披着厚厚的披风,口中呵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来。

权禹王拍了拍端豫王的肩膀,“皇弟,谢谢你这次进宫来看朕。一路风寒,多加注意身体,朵颐帝姬也全凭你照顾了。”

我则拉着九珍的手,不停地叮嘱着到那边保重身体,要时常给我写信的话。

这次由于九珍出宫,端豫王回行的队伍几乎增加了一倍。随从中除了平日就跟在九珍身边的姑姑、教习命妇、伴读、贴身宫娥和太监外,我还抽调了几名针匠、饰匠、御厨等,就怕九珍在那边吃穿不惯。另外九珍还要求带上自己养的几只小鸟和宠物,因此负责饲养的太监们也必须随行,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人,队伍人数就非常庞大了。何况还有权禹王指派的一队随行护衞,后宫之人无不啧啧称叹,说这果然是大胤第一帝姬的气派。

不一会儿有人提醒说出发的时间到了,我却拉着九珍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直到催促了多次,我才万般不舍地将九珍放到端豫王的身边去。我走到端豫王面前,非常诚恳地说:“麻烦你多照顾九珍……女儿。”

我不能说我们的女儿,但是端豫王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们的女儿现在就交给你了。

端豫王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天我的斗篷下穿着的是华丽异常的汉唐衣裳,那是我特意穿给他看的。端豫王注意到了,他的脸上露出柔情,再次向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出发!”端豫王身边的随从挥出手,对随行队伍发出命令道。

黑压压的队伍转过去,逐渐开始前行,端豫王骑上马,而九珍在轿子里探出头流着泪不停地对我挥手。

在离宫门越来越近的那一刹那,端豫王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神色是复杂万分的,但最后他还是对我笑了笑,意思是让我放心。

而我一直僵僵地站在那里,心痛如刀割,唯有不停地对他们挥手,自己已泪流不止,却还一直劝着:“九珍,走吧,走吧,不要哭……”

直到队伍最末的一个人都踏出宫门,雄伟的朱色大门一声关起,将所有人的身影隔离在视线之外,我以手帕捂住嘴,绞了又绞,手已生疼,伏在善善身上泣不成声。

九珍走后,我总感觉心被掏空了一块,情绪非常低落,说话也提不起精神来。我有时会去小雅斋,裏面只留了几名负责日常打扫的宫人,十分冷清,再看着屋里的摆设一如从前,书案上还放着九珍走前临摹的字帖和看过的画册,每每忍不住掉下泪来。

唯令我稍有安慰的是权禹王对我愈加关爱起来,他也许能了解我女儿离开的悲伤之情,时常过来宽慰我。

悲伤的情绪使我对姊的恨意更重,表现的是对她加倍的好。我先使皇后对姊产生警惕,第二步该做的是利用姊的僭越和骄纵使皇后对她离心。

我甚至让娜木朵儿使用了苦肉计,在人前处处压制娜木朵儿,以营造姊的压迫之势,长期下来终于有了效果。

那天后宫的几位妃嫔来尔玉宫请安,我一如既往拉着姊的手亲亲热热,皇后的表情也早由之前的微微而笑到现在的平静漠视。

每当此时姊的表情必然是尴尬而难看的,而我脸上的笑容则是灿烂得不能再灿烂。

气氛正愉悦时,不想娜木朵儿突然出席跪下说:“太后,臣妾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我看了娜木朵儿一眼,有些刻意冷淡地说:“朵昭容如此郑重其事,所为何事啊?”

娜木朵儿不卑不亢地回道:“臣妾戎狄,常常被人训斥不知礼节,闻我大胤最重尊卑,但臣妾现在实在不能理解,静淑妃何以越德妃与皇后比肩呢?这是不是也是不知礼节呢?”

在座的妃嫔哗然,姊一下子僵住了,我则变了脸色道:“朵昭容的意思是在指责哀家吗?”

“臣妾不敢,太后臣妾是万万不敢责备的,但淑妃如此不知轻重实在让臣妾心中不服。她仰仗着太后亲姊的身份,恃宠而骄,不仅对后宫妃嫔不公平,对太后的清誉也有影响。臣妾知道顶撞太后是大罪,愿受杖刑也不吐不快!”末了娜木朵儿表现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殿上一片寂静,妃嫔们大气也不敢出,也有几位偷偷对娜木朵儿投以赞同或佩服的目光。

姊突然跪在娜木朵儿旁边惶恐说:“臣妾知罪,望太后能饶恕朵昭容顶撞之罪,臣妾愿受罚!”

“淑妃,你快起来,这不关你的事。”我说,然后看向娜木朵儿做出恼羞成怒的样子,“有人以为自己有皇子就可以无法无天,就可以出言不逊顶撞哀家吗?好啊,昭容,你既然想受杖刑,哀家就成全你!来人,把她拉下去!”

有侍衞受命冲到殿上欲把娜木朵儿拉下去,四周的妃嫔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然后皆出席求情道:“太后娘娘息怒,请太后娘娘宽恕昭容鲁莽之罪……”

皇后思量再三,上前道:“太后万勿动怒,小心伤了凤体。朵昭容她一向心直口快,但心地不坏,她刚才所说虽然很不恰当,但也是一片爱护太后之心。她行事风格如此,我们后宫姐妹们早见怪不怪了,太后跟她动气实在不值得。以后臣妾一定多加管束她。”

姊已经是惊恐万分了,连连磕头道:“请太后开恩,恕昭容鲁莽之罪。”

我沉默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淑妃和后宫众人皆为昭容求情,那哀家就饶了她这次,下次再犯,定严惩不贷。”我特意将姊提了出来,无形中加重了姊的分量。

之后虽然一切恢复了正常,而姊的脸色却再未好看过。虽然皇后没有一点批评姊的意思,但从她开始为娜木朵儿求情看来,无论是我还是姊,抑或是在座的任何人心裏都清楚的是,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

“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在外求见。”菟丝进来禀告道。

哦?终于忍不住了吗?我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快请她进来,把哀家收藏的竹清茶沏上一杯。”

姊进来时脸阴沉着,但是我却不去理会,迎上去拉起姊的手道:“姊,你怎么来了?这大冷天的,你看你的手多冰冷啊。”

姊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怒道:“别这么假惺惺的!”

如意服侍在一旁,变了脸色,呵斥道:“大胆,敢对太后无礼!”

我厉声喝道:“放肆,敢呵斥哀家的姊!”

如意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我和姊两人就那样对峙着,我终于发话说:“算了,你们先下去,让哀家和姊好好说说话。”

待大门关上,我对姊的态度也不再热情,我坐下端起刚沏好的茶,漫不经心地问:“淑妃找哀家什么事?”

“你故意表现对我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