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神枪”是上海滩著名的杀手,杀人一枪毙命,从无失手,侦缉队前任副队长,就是在缉捕他时,被击毙在“金玛丽公主号”的泳池中。“江湖诨号都是朋友叫着玩的,不值一笑,叶先生就称我小马吧。”“马先生客气。”叶浮生放下筷子,道:“罗老板请您,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只是青天白日用枪杀人,只怕不好脱身吧?”马玉成呵呵一笑:“总是一枪毙命,杀人都变得无趣,此番前来,咱两玩个新鲜的,就比猜豆子,你赢我走、我赢了也不要你命,只要你一只手,如何?”望着他笑眯眯的脸,龙總汗毛倒竖,此人并非当了杀手漠视人命,而是漠视人命所以成了杀手。这种人杀人,就像吃饭一般平常,当然不会失手。如果身上有枪,龙總必然毫不犹豫一枪撂倒他,可是,他手上只有一碗咸豆腐浆。将滚烫的咸豆浆洒在他脸上,也是制敌手段。龙總心跳骤然加剧,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叶浮生伸手在龙總肩膀捏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贸然出手。“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叶浮生笑道。“就这里挺好。”说罢马玉成突然提高嗓门道:“老板,买你三个空碗。”“咣当”,一枚银元丢在桌上。一枚银元足够买上百新碗了,老板觉得莫名其妙,赶紧送去三个瓷碗收了银元。“叶先生,这枚豆子就是你的手,千万看仔细了。”马玉成轻声道。“好,咱们就比比眼力。”叶浮生似乎也挺感兴趣。马玉成将一粒黄豆放在桌上,用碗扣住,不停调换三只碗的位置。龙總双眼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藏有豆子的碗,叶浮生却四下张望,注意力并不在三只碗上。“这场赌局得靠你自己,别人说出可不算。”马玉成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马玉成忽然停手,缓缓抬起双手放在桌下道:“请。”龙總看到藏有豆子的碗被移到了最左边,然而,叶浮生却点了中间的瓷碗。“唉……马某并未出千,叶先生,自作聪明害死人呐。”马玉成面带讥笑,掀开中间瓷碗。果然没有黄豆,但是……却有一颗子弹,正在碗底正中,只见黄铜制成的弹壳,在阳光下闪着油亮亮的光芒。马玉成面色大变,掏出枪,取出弹夹……只见弹夹内空空如也,唯有的一颗子弹也“消失不见了”。“你……”马玉成傻眼了,偷枪、取子弹、再将空膛枪插回枪套,整个过程,自己居然丝毫不觉。冷汗自额头汨汨而出,一滴滴落在桌面,马玉成非常清楚,叶浮生杀死自己,远比偷取子弹容易的多。用这种方式,是为了让自己明白与他的差距,想到之前那副得意洋洋的丑态,马玉成羞愧欲死。“论本领,我远不是先生对手……认输了。”说罢刀光一闪,马玉成左手握着匕首朝右手戳下。“啪”,叶浮生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游戏而已,马先生何必当真?”“既然输了,总得给个交代,江湖规矩坏不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怪你,只有一事不明,望告知。”“叶先生尽管说,马某知无不言。”“卢会长身边要员能人甚多,我根本排不上号,罗老板为何杀我?”马玉成有些诧异道:“罗老板?雇我之人,并不姓罗。”“哦、那又是谁?”“我们这行的规矩,脑袋落地,也不能出卖雇主,我只能说此人自称徐先生,他并非要您性命,而是您的左手。”“哦。”叶浮生点了点头,放开手道:“多谢马先生。咱们两清了。”马玉成垂头丧气的起身,对叶浮生深鞠一躬,转身离开。而叶浮生,仿佛入定了一般,半晌没有言语。“先生,您……没事吧?”龙總觉得叶浮生神情不大对头,问道。“江湖路远,再回首,曾经少年已白头。”叶浮生语气幽幽,看神情似乎有些伤感。说罢起身:“咱们去见个人。”遂雇了一辆马车,前往一处名为“红材砖厂”之地。“红材砖厂”位于青浦县,毗邻太湖,二人到时已是下午,只见练砖的土窑前烟雾滚滚,工人们赤膊上阵,四周空地摆满了红砖。“两位老板买砖吗?”一名穿着白衫,撸着裤腿的工人迎上笑问。“请问,徐成峰徐师傅在吗?”叶浮生问。“哦,徐师傅就在入口的第一间屋子。”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房道。进了砖厂,龙總警惕的道:“先生,您打算如何处理雇凶之人?”叶浮生并未说话,一路走到砖房门口,轻敲门板。屋子里有人咳嗽了一声,道:“请进。”声音沙哑、苍老。叶浮生一双手向来平稳如镜,可当他推开薄薄的木门时,龙總清楚的看到他双手在微微颤抖。走进屋里,只见靠墙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人,他身材偏胖,一身黑布衣裤,奇怪的是屋里光线很暗,他却戴着一副圆边墨镜。此人面色苍白,身上盖着一层厚厚棉被,他微微点头道:“你来了?”“咚”的一声,叶浮生居然跪在地下,声音哽噎道:“大师兄,我……”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已经说不出话。徐成峰倒是波澜不惊,拍了拍身边凳子道:“当初一别,你我都是青葱少年,如今,你有白头发了没有?”原来徐成峰是叶先生的大师兄,只是即为同门师兄弟,他为雇佣杀手,要先生一只手?更奇怪的是两人见面后,先生居然给他下跪?龙總心里充满了疑惑。“我过得还行。”叶浮生抹了一把眼睛。“小伙子,扶你师父起来。”龙總上前搀起叶浮生,二人之间必然有极其复杂的恩怨纠葛,等叶浮生坐下,恭敬回道:“徐先生,晚辈并非叶先生徒弟。”“哦,你想拜他为师吗?”徐成峰笑问。“晚辈……天资平庸,怕是、怕是……”龙總边说话,边偷偷打量叶浮生。“想拜师学艺就痛快说出,难不成还让师父求你?”他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