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高鼻深目,皮肤黝黑,并非汉人模样,穿着一件紫红色袈裟,下着僧裙,圆溜溜的脑袋上并无戒疤,留有寸许长的头发。这是“红教喇嘛”,龙總见过几次,红教喇嘛大多徒步走遍天下,遍访佛教道场,是奉行苦修的僧人。龙總佩服他们的虔诚之心,每次遇见只要能给方便,便尽力帮助。可眼前这位僧人身高体胖,身上袈裟干净整洁,并不像是云游四方的苦行僧。争执不下的两人,见到喇嘛气势便弱了下来,买米的道:“要不是担心惊扰佛爷,今天绝不与你罢休。”米铺老板道:“今天是佛爷慈悲救了你,否则定要你好看。”二人骂骂咧咧的分开后,喇嘛便退回龙华小馆。龙總不免觉得奇怪,一名喇嘛怎会在饭馆里?路过饭馆朝里看了一眼,只见店内已被腾空,不大空间摆满了佛教法器,木门挂着一幅红底黑字的对联,上联是:竹是无心树。下联是:莲如有脚花。龙總人已经走了过去,想想又觉得不对,便退回门口,只见佛堂正中立着一根黑色的木柱子,柱子上写“醍醐灌顶”四个金字。那名红教喇嘛又走出来,用生硬的汉语道:“法师不在的,灌顶赐福,明日再来。”龙總随口问道:“您说的灌顶赐福,有什么用?”“这个作用嘛,大得很,比方说,有些事你总想不明白的嘛,灌顶之后,马上就能领悟。”“哦,那挺厉害。”龙總敷衍道。喇嘛察言观色知他不信,微微一笑,便退了回去。在戏院里见到叶浮生,他给了龙總一口木头箱子道:“这叫百宝箱,既然入了我门,便由为师替你准备。”龙總打开木箱,只见一共分四格,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主要分为两类,道具和工具。这些东西在父亲留下的遗物里都有,不过既然是师父给的,龙總便郑重收好。“师父,火术的本领,我何时能学?”“别急,学艺讲究循序渐进,你刚入行,从基础开始。”“徒儿并非毫无基础,曾经和阿爸学过一些简单的魔术?”龙總赶紧解释叶浮生笑道:“前头百戏竞撩乱,丸剑跳踯霜雪浮。魔术行里的本事分为六门,所谓:手通天、线穿云、一点神仙笑、细粉妆惊奇、机关道不尽、大袖罩天庭,这六门里,你学过那些?”龙總被问的愣住,挠了挠头道:“我听都没听过。”“简单来说,就是丝法、符箓、药法、彩法、搬运六种手法。”说罢,叶浮生随手一指墙壁上挂着类似竹笼的东西道:“这叫彩开千斤索,是篾片用蜂蜜浸泡,晒干后编织而成,高手能用它挂载极重的物品,走路时不露破绽,便是搬运门的本事。”“魔术师从大褂里取出火盆、鱼缸,难道,这些道具都是挂在彩开千斤索上的?”“这叫彩物藏身,魔术师运用一定的变幻技巧,在观众面前将道具“掏”出,我曾见过有人用腿夹住一口装满水的玻璃缸,但走路自如,毫无破绽。”“装了水的玻璃缸又重又滑,能夹住已是不易,走路时还能不露破绽,这如何做到?”“自然是常年不懈的苦练,你看魔术师伸手就来,背后艰辛只有自己知道。”而龙總入门的第一课,和火半点不沾,乃是四门基本手法中的“吞宝剑”。所谓“吞宝剑”可不是用折叠假剑,玩的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用两寸宽、三十寸长的铁剑,生生插入喉管中,只留剑柄在外,这需要练习者“开嗓”,简而言之,练的是手和身体的协调性。龙總一点不耽误,拿着筷子去了阳台,吞几口吐沫,眼一闭,将筷子伸入喉咙……然而,无法克制生理反应,使筷子稍微深入一些,就会产生呕吐感,在嗓子眼捅了几次后,龙總鼻涕、眼泪、口水不受控制流淌,食道又酸又痛。忽然,一阵如雷掌声传来,听女主持人介绍,叶浮生登场了。龙總赶紧一路小跑到了后台,只见剧院里几乎所有的演员,都躲在帷幕后,观看叶浮生表演。此时舞台两侧,各摆放着一人多高的木盒,叶浮生打开左边木盒上的木门,向观众展示空空如也的内景,随后走进木盒关上门。一阵激烈的鼓点声响起,对面木盒的门被一脚踢开,叶浮生不慌不忙从中走出。两边木盒相距十米开外,就算舞台下有暗道,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跑过去。然而,这还不算快,叶浮生再度退回木盒关上门,轰隆一声,木盒忽然起火,眨眼烧成灰烬。又是一道追光亮起,射向远处观众席,叶浮生居然在眨眼间到了二楼包厢,他站在护栏边,气度潇洒的冲观众鞠了一躬。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齐齐响起,龙總却不以为然,师父既然会“火遁术”,快速移动自然不成问题。等师父回到后台,龙總还是捧了一句:“师父,您表演的魔术太精彩了。”“岂止精彩,其中更是大有内容,只是外人不知罢了。”“哦,还有何深意?”关上门,叶浮生道:“《瞬间转移》,是依据罗海成成名作《分身术》进一步创作而来,罗海成只能在两个箱子之间来回出入,而我多了一步,能到更远的观众席里。”“所以这场魔术,证明您的速度更快?”“没错,不过并非是我故意如此,只是陪卢会长唱出戏罢了。”刚聊到此,就听戏院经理在门外道:“叶先生,万国魔术会会长,花小蝶登门拜访了。”上海滩的魔术江湖与别地颇有不同,行业老大并非只有“协会会长”,因为国际魔术联盟也在上海设有分会,所以还有一位“万国魔术会会长”。对于魔术师而言,获得国际大赛的参赛资格,对个人资历大有好处,所以掌控“万国魔术大赛入场券”的花小蝶,实际权利还要超过卢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