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生察颜辨色,知道大师兄并非虚言道:“可惜,咱们兄弟缘分不长。”“三儿,我雇佣马玉成并非故弄玄虚,此人从无失手,以至过度自信,行为乖张,这是心魔做祟,他不知人外有人,遇到你吃了大亏。你自小聪慧过人,万望好自为之。”“大师兄一番苦心,必然牢记于心。”徐成峰微微点头,露出欣慰神色道:“如此最好。”师兄弟两多年未见,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一直聊到夜色降临,徐成峰道:“时候不早,你们回去吧。”“大师兄,我先走,日后再来看你。”“今日一见足矣,也不用再来了。”说这句话时,徐成峰面带微笑。孤独,对性格内向之人而言,反而令他内心平静。叶浮生也不勉强,带着龙總离开。一路无语,直到深夜,叶浮生忽然长叹一口气。“二十年前,大师兄提炼出一种纯净、炽烈的火,这种火亮度成倍于寻常火焰,甚至能晃瞎人的双眼。”“此火虽然神奇,却也凶险,大师兄叮嘱我们不可贸然外露,而我……年少轻狂,与人斗技时贸然使用,结果伤人不浅,没想到对方背景深厚,没过多久便有厉害角色上门,要断我一只左手赔罪。”“父亲不在,我没能力自保,于是大师兄将寻仇之人引入火凤厅,施放了火焰……为诱敌,他并未采取保护措施,双眼造成了无法逆转的损伤。”叶浮生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悲凉。龙總这才明白,原来大师伯利用马玉成,是为告诫师父,只是多年过去,师父早已沉稳如山,再不是当年那个无知莽撞的少年了。龙總见师父郁郁寡欢,便岔开话题道:“师父,您说魔术行的祖师爷是李世民,可他是唐朝的开国皇帝,怎么成了魔术行的祖师爷?”“魔术行拜的祖师爷共有三位,分别是左慈、东方朔、李世民。上舞台表演的魔术艺人,拜东方朔,以魔术坑蒙拐骗的拆白党,拜左慈,而我们这一门,拜的就是李世民。”“拜个祖师爷,还分的这么细致?”龙總奇道。“祖师爷还真不是随便拜的,一个头磕下去,就得在这道儿里混饭,吃表演饭的绝不能偷骗诈,否则就是乱规矩,必受天谴。”龙總笑道:“可咱们拜李世民,不登台,也不拐骗,靠什么生活?”“五花八门各有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拜太祖的一拨,称为‘五行奇门’,但凡以五行创作的魔术,都在其中。”“我懂了,咱们以火为术,所以……”“别急着说懂,这事儿说起来可不简单,当年太宗爷还是秦王时,受太子排挤迫害,被逼玄武门兵变,一旦双方发生交战,能调动大批军马的必然是太子一方,所以必须以兵奇袭,不过目标为太子,得手难度可想而知,于是有奇人陆涛,定下‘连环惊变’之术,将两百士兵装扮为金铁木土之物,只等太子靠近,突然现身,以弓箭射杀。”“可这是陆涛本领,与太宗有何关系?”“因为‘连环惊变’共七手,埋伏太子前后用了六手,事成之后,太宗好奇最后一手究竟为何?但陆涛死活不露。这本是逆君之举,不过太宗念及他的功劳,也未逼迫。”说到这儿叶浮生语调一变,问道:“總儿,太宗爷是一代圣明贤君,他这样的人得了天下,首先要做什么事情?”“自然是治理国家,外攘内安了?”“这是常理,却非真理。”“可、这事儿还有什么‘真理、常理’之分?”“常理是寻常的道理,后世之人大多会依据常理判断,但‘真理’才是太宗爷会做的事儿,他继位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修史,说明玄武门之变的根本……不过真相与历史往往背道而驰,太宗爷一手炮制了玄武门之变,由他来转述这段历史,岂能客观公正?”“确实如此。”龙總回味片刻,自言自语道。“所以‘连环惊变’最后一手,便是‘五行奇门’,由五行生五变、由五变生无穷,陆涛当着太宗爷与诸位大臣的面,化为一股青烟,就此不见了。”“这……听起来有点像刘生的《古遁术》。”“五行最终生无穷,你所知的任何一门魔术,都由此变化而出,古遁术自然包含其中。”“这么说,陆涛是通才?”“只要懂得‘五行奇门’,任何一门魔术在你眼中都是纤毫毕露,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便是‘五行奇门’之根本,而陆涛出的皇宫后,留下‘玄武门之乱’五字,供世人猜测评断。”“太宗皇帝说的是‘玄武门之变’,陆涛说的是‘玄武门之乱’,这两句话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千差万别。”龙總觉得太有意思,连连咂嘴。“历史由人述,过客听不真,历史真相与变戏法的没啥关系,但玄武门之变却让世人知道了魔术的未可知,而这一切都与太宗爷相关,若非他敢将身家性命赌在陆涛身上,又怎会有后来的大唐盛世?便是陆涛巧能通神,魔术也不会有如今之势,我们这一门,当然要拜太宗为祖。”两人一路聊天,倒也不寂寞,直走到深夜终于返回市内,叶浮生招了一辆黄包车,去了大世界广场。此时的大世界广场正是灯红酒绿时,两人找了一处馄饨摊坐下,要了两份菜肉馄饨。龙總早已是饥肠辘辘,等师父拿起勺子,他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就见三名男子合力拖着一辆板车,吃力的从他面前走过,板车上堆满了各种箱子,足有半米高。寒冷的夜里,这三人只穿着单衣单裤,却大汗淋漓,和周围那些衣饰光鲜的男女形成鲜明对比。吃完馄饨,两人忙碌一天,都觉得疲劳,各自回去休息不提,第二天,龙總不想再回侦缉队,起床梳洗,直接去了天罗戏院。路过一家米铺时,老板与顾客争吵甚酣,两人挽胳膊撸袖子,眼看就要动手,龙總正要上前劝架,就听一阵低沉的诵经声传来,米铺边的“龙华小馆”里走出一名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