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苏第七监狱。

“57号，有人要见你。”

铁窗外传来冷漠的声音，宋斌龙抬起头，仿佛看见了阳光，咧嘴一笑，蹒跚站起。昔日中苏冲突上叱咤风云的枭雄如今已成阶下囚，他的精神再无以前的嚣狂轻妄，眼眸定定，隐然露出了一丝疲惫。

他走出被打开的门，伸出双手，很配合地让狱警拷上手铐，然后沉默跟在狱警冷酷的背影后。

虽没见到人，但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谁会来看他。

江芷馨面无表情地坐着，看见尽头处的宋斌龙缓缓走来，低声下气地给狱警道谢，然后回头坐在面前。

他咧嘴一笑，依稀回到了那个江芷馨所熟悉的宋斌龙：“我以为你会来的更早一些。”

江芷馨笑了笑，她的笑容即使没有分毫笑意，也美得惊人：“前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一直到现在才能来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美人轻声软语，但宋斌龙听着她关，目中透出一抹悲戚的神色，苦笑地道：“馨姐，直到这最后一刻，你还是用这假面具对我么？”

江芷馨笑容一凝，慢慢收敛，脸色也渐渐变得冷漠，深深看了宋斌龙一眼，道：“原来你都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江芷馨一言不发，站起身，转身就走，宋斌龙却叫住了她：“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应该没有理由再被我利用，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江芷馨静静地道，她的话仿佛带着冷酷的刀，让宋斌龙表情流露出一丝痛苦，面目扭曲。

宋斌龙摇摇头，眼眶忽然感觉一阵酸涩，苦声道：“我一直知道，但你却一直不知道。”

江芷馨回头望他。

“从你救我的那一天起，我便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棋子，因为……我有着不属于棋子的妄想，所以我自然也有成为弃子的觉悟。”

江芷馨眼皮轻轻跳动了下，缓缓重新坐下，看着宋斌龙苦涩的脸庞，俏脸闪过一丝柔色，道：“除了他之外，你是第一个对我如此的人。”

宋斌龙表情却愈发苦涩。

“我只想知道那天发生事情的经过。”

“放心吧，我将对卓峰的一切行为都揽在了我身上。”宋斌龙笑笑，开始对江芷馨说起那天的事，他说得很仔细，任何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甚至连慕羽的表情和举止都描述地一清二楚。

江芷馨认真地听，柳眉渐渐皱在一起。

末了，宋斌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馨姐，我知道你爱他，但是……他，很危险。”

危险这个词，竟然有一天会被人用来形容在他身上。江芷馨心情复杂，面上却扬眉一笑：“危险？他很好，比以前要好多了，我很为他高兴。”

“你别傻了。”宋斌龙忽然激动起来，喊道：“慕羽既然能让我不能再永远被关在这黑屋中，便是说明了他身后的背景远超我们的预料，一个人能藏得这么深，我想不出他不危险的理由！馨姐，听我一句劝，我们对他一无所知，慕羽早已不是以前的慕羽了！就算是你，也不能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什么，性情变得如何可怕！”

“你是在劝我放弃？”江芷馨目光冷了下来，淡淡道：“我不会放弃的。”

“馨姐！”

江芷馨美丽的脸上呈现出一抹狂热的红晕，看着宋斌龙，道：“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不在乎他变得如何危险，我也不用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怎样。因为对我来说，只有他现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道，无论他这些年怎么变，他变化的源头始终在我这裏。”

“若我能让他人生的轨迹改道，那么我便能再让他的轨迹重新回来。”

宋斌龙陡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悲凉难以抑制地侵占了他的全身。他的妄想在此刻已然被打破，毫无一丝希望，但江芷馨又何尝不是在妄想？走出的路，又有哪条是可以回头重新一模一样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沉默在发酵，良久，才听见宋斌龙低沉地道：“如果没有他，我是不是有机会？”

“你变得怯弱了，只有怯弱者才会对过去的轨道做出假设。他既然出现在我生命中，便注定我和他的缘分，便注定……他是我的。”

江芷馨轻柔站起身，冷酷地道：“那么，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了，祝你……一切安好。”

你若不在，我便拥有一切，又能如何安好？

宋斌龙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表情扭曲，眼角明明很酸涩，却怎么也流不出泪。他终究还是斩不断那妄想。

“我不在后，要小心提防宁涛，那老家伙一直对你心怀不轨。”

他和江芷馨说得最后一句话，竟仍是为了她。江芷馨看着他低下的头，看着他杂乱的发此刻宛若荒芜的杂草，眼里闪过一丝歉疚，但转瞬即逝，没有回答宋斌龙，踏着哒哒的脚步声将背影弥散在宋斌龙的视线尽头。

这些年，谁又没有变？她的心，已经在八年时光的累积中，只能对那个叫慕羽的人温柔。

……

慕羽自从回来后，生活都很单调。

年轻的时候，他常常和石磊或王洪斌流连在桌球店和玩电动，或是和江芷馨牵着走在那个小镇的每一条小巷，那个时候，每一道灯光流火都是那么美好，天色的黑暗总是藏着对日出的惊喜。然而时间过了八年之后，他再也没有那些年少轻狂和贪玩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