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华尔修出了宾馆之后，天色已经很深。慕羽并没有马上回去，他独自行走在一条低沉的街，街上行人已寥寥无几，他靠着一柱路灯，点燃了烟，默默地抽。

青灰色的天空，月华半露，透着寂寥的味道。

慕羽的心并不轻松，今晚带给他的冲击太不小，以至于对于未来，他更加惘然迷失。无论是华尔修对于他与苏离的忠告还是和弥蕾的五年之约，都让他毫无信心。其实正是因为被人点破了一直逃避的未来，所以才会惘然。

有些未来其实早就有着明显的预告，只是因为那结果并不是人们所想要的，所以才会逃避，偶然被毫不留情地揭开后，是以才有惘然。

慕羽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和他一样，一直觉得被某种力量压抑着，让所谓命运摆弄着。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无比强烈的渴望，渴望奋起一股力量，挣脱这束缚，狠狠砸毁世间这些不合理的规则。

他虽然答应了弥蕾五年之约，却不知从何做起。他虽然不放弃苏离，却不知与她何去何从。

他是个贪心的人，根本没做好失去的准备，失去弥蕾或是苏离，都是一样。

他是个安逸的人，只想过着平淡而平凡的生活，但那些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逼着他必须出人头地。

贪心是矛，安逸是盾，自相矛盾。

烟已燃尽，烧着烟嘴烫到了手，慕羽手指松开，烟蒂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我还是真是个烂人。”他望着青灰色的暗沉天空，自嘲地说。

风乍起，刮得脸颊生疼，慕羽站直身子，迎风往深暗处走去。

他的确是个烂人，披着冠冕堂皇披着淡泊明志的外表，却奢望拥有美好。只会在那里等待天上掉馅饼，内心深处期望不劳而获。

你有什么资格占有？你有什么能力拥有？

你一无是处。

“但是……”慕羽抬头，望见那轮明月被轻云掩住，依然透出光华：“我并不想失去她们。”

黑夜中，他看似坚定实则迷惘的影子被城市的大街小巷覆盖。

从那之后的两个礼拜，慕羽请了长假，他呆在家，呆在父母和妹妹身边，想多享受一些在战火中朝思暮想的安逸生活。慕羽有一种预感，这种宁静，或许很快就会打破。如果他一开始便不曾拥有，那么也许现在更能没心没肺些。

但一旦拥有，谁又舍得轻易放弃？

直到有一天石磊打电话过来，慕羽才结束了这种生活。

石磊电话就直奔主题：“晚上会到吧？”

慕羽一时没反应过来：“晚上干什么？”

“嘿，我说你怎么给忘了？”石磊急了，嚷嚷道：“还好我提前给你打了电话，今天晚上同学聚会！”

慕羽这才想起这件事，石磊确实有和他提过，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计算了一下时间，道：“我知道了，晚上回去的。我去你家接你，一起去吧。”

当慕羽两个礼拜一来第一次走出家门的时候，街道依然是熟悉的街道，甚至连行人都依旧那么熟悉。世界并没有因为他的忧悒而改变多少。

接了石磊以及在他家的王洪斌后，三个发小一同来到了皇家花都。慕羽停好车，三人一同上来，刚进包厢，便看见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于是难免想起那些年无忧无虑的年达。

那个时候的世界，大许是所有人都最美好的年华。

因为无知，因为不用承担，所以美好。

“嘿，看看谁来了！我们的探险家，慕羽来了啊！”

班长马斌眼尖，一眼就看见慕羽三人推门进来，热情地迎了过来。众多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慕羽身上，顿时响起一片大呼小叫。

“哇，老慕，真是太久不见了，晚上你必须多喝几杯。”

“慕羽，几年不见，变帅了哦~！”

慕羽很不适应这种被目光聚焦的感觉，面色露出一分尴尬，对印象有些生涩的马斌问道：“探险家？”

“哈哈，你不是失踪了几年吗？”马斌拍着慕羽的肩膀哈哈大笑：“大家都说你去探险了。”

慕羽为之苦笑，他确实是去探险了，只是他所探得险，恐怕是这群人都无法理解的生命不能理解之痛。

新鲜劲过后，众人也就不再围着慕羽。慕羽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发现李若倩坐在不远处。她今晚很美，浅紫色的吊带连衣裙恰到好处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材，轻柔的直发安静垂在后肩，偶有几缕俏皮划过可爱耳垂，三千青丝，竟有一种水一般流动的错觉。

她仿佛散着惊人的光芒，身边女生围着她莺莺燕燕，不少男生也殷勤围绕着她，使尽浑身解数逗趣，只为求她盈盈一眼，浅浅一笑。

当年无数人的女神，岁月只是让她更多了一份成熟和高雅，那些曾在无数人梦中辗转出现的一颦一笑，不仅没有模糊，反而更具风韵。

李若倩坐在那里，精致的脸总是带着微笑，温柔大方，却又让心怀不轨之徒感到远在天方。她自小成绩优秀、外貌靓丽，成大之后事业也是一帆风顺，从来都是别人视线的焦点，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应付的游刃有余。

只是她在某个不经意地一瞥间，与那个微瘦的男子视线对碰，他藏在人群的暗处，很是沉默。李若倩在那一瞬看见他的眼睛，忽然有种错觉，那个人仿佛在另一个自己的世界，看着这些热闹，一边回忆一边苦涩。

尽管他一直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