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仍未停，雨势渐有更胜之势。视线已被雨帘降落的模糊不清，然而满地残骸升腾起的缕缕残烟，竟然在这暴雨中一时不灭。唯一有变的，只有那惊天动地的炮火与爆裂声彻底安静，唯有几道通讯在相互间滋滋交杂，后勤部队扫尾着战场。

慕羽从终焉踏着升降索徐徐而落，听见四周连绵不绝的尽是纵情的欢呼。慕羽不知道他们是在庆祝战斗的胜利还是对于自己死里逃生的喜悦。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人命由不得自己。

所以当攻无不克的凌帝第一次在战争败退，所以当对于死亡的恐惧不再那么确定绝望之后，联盟中连最疲惫的士兵都甘愿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来欢呼。

只是这欢呼，还能维持多久呢？只是这欢呼，其实沾满鲜血。

以弥蕾指挥的旗舰灰眼号为首的舰队也已经返航，慕羽刚走出机甲仓库，就看见布莱斯一路奔跑而来，然后用力一拳打痛了他的肩膀。

“死妖怪，你还是回来了！”

他表情努力做出恼怒的模样，可是轻易就能让慕羽看出他的喜悦，那颤抖的唇，怎么能掩饰得了内心的激动呢？

慕羽笑了一笑，目光一怔，看向布莱斯身后，弥蕾和许亮并肩徐徐走来。

许亮望着他，沉默了片刻，道：“欢迎回来，虽然有点晚。”

一句话，就让弥蕾刚要绽放的笑容敛住，让慕羽也为之黯然。谁都知道为什么有点晚……如果慕羽早点恢复记忆，凭借着他敏锐的直觉，苏离大概也许就不会生死不明。

当年慕羽连隐藏在异度空间的兽王异度都能找到，何况区区一个苏离？

慕羽默然片刻，道：“她……有消息吗？”

许亮沉重地摇了摇头，紧闭着唇。

弥蕾一巴掌摔在了许亮脑门上，故意大声地道：“喂，干嘛搞得这么沉重？好歹这家伙记起了我们吧？不过慕羽……你真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不该回来？”许亮眸子微凝，望着弥蕾，道：“这裏才是属于他的世界，狮子就算有绵羊的脑袋，也不能混在羊群中。”

弥蕾细眉一挑，眯起了眼，说道：“你最近胆子很大嘛？”

若是当年，弥蕾这个姿态，许亮必定满脸谄笑，卑躬屈膝地陪不是。但时值今日，许亮神容不变，只是淡淡地道：“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已，有什么大不大的？还有……我如今不是你舰队的，并且是少将，代表天华联邦，不要随便拍我脑袋。”

他说完，连告别也没有说，便转身离去。慕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望见他紧握着拳头，拳上青筋凸显，于是只能更加沉默。

时光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命运的同义词，都是无声无息，却在蓦然回首间，才发现那悄然过去的，竟然如此可怕。

黑色狱隼……再也回不到当年了。

布莱斯忍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衝着许亮的背影不满喊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但弥蕾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目中些许叹息，道：“别叫了，他说的没错，也没做错。”

布莱斯皱了皱眉，道：“喂，这不是你的风格吧？！”

“当然不是，可是……”弥蕾摇摇头，却没有下文，转而对慕羽道：“别介意，许亮还是那个许亮……只是，自从苏离出事后，他就变得很烦躁了。”

慕羽眼睛变幻不定，心头隐约明白了某些事情。只是他还决定是否逃避时，弥蕾就解开了这层面纱。

“在黑色狱隼……大概他和你一样，都关心着苏离吧？不一样的只是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关怀，而他只能在沉默中注视。”

“他，喜欢苏离。”

慕羽怔怔看着走廊尽头，那里许亮的背影已经消失，却隐隐有一道阴影固执地散落在转角处，浓郁地让人心疼。

“你们，早就知道了？”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后慕羽无话可说了，诚如弥蕾所言，即便他知道了又能作何选择呢？放弃苏离成全许亮，这样的故事只有那些狗血的电视剧才能出现……既然知道也于事无补，何必再添一人苦恼？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对面明明走来五人，但步伐保持一致竟然像是一个人发出的一般。当年的第三龙骑诺尔凯斯阴沉着脸走在最前，身后四位龙骑也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