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帝推开门，望见凌若天侧身半躺在临时拼凑的床上。前几日威势赫赫的雷若皇帝此刻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原是向来锋锐如刀的细长眸子，竟然也不可思议地透出了一些疲态。

但凌帝只是静静看着，眸子没有片刻的惊讶，沉默地走到皇帝的身边，挺直着站立着。凌若天抬头望着他英挺身躯如出鞘的刀般锋芒毕露，心中不禁感叹。

他坐着，凌帝站着。他正在老去，凌帝一时无两。

时间这东西，果然是任你如何疯狂都无法阻拦的事啊……那么，在他看不见的未来里，这些如他们当年一样的年轻人们，会绽放出怎么璀璨的光华呢？

真的很想看看啊……

凌若天心裏想着，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笑道：“还算顺利吧？”

凌帝点点头，道：“哈德森家族做出了退让。”

“呵，是么？”凌若天嘴角微勾，眸子里的那抹柔和仿佛昙花一现，被轻蔑于嘲弄所代替：“被千年的荣耀腐蚀了的家族，还沉湎于过去的辉煌，固执地捍衞可笑的骄傲啊……以为自我超然于世界，都不知世界已经抛弃了他们。”

凌帝听着他的嘲讽，面无表情，慢慢说道：“我已经听过了情报部对于前日战斗的详细说明了。”

“嗯……”凌若天微微颔首，低声笑道：“真是抱歉，朕没有为你斩断了那道牵绊。只好等下一次机会了……”

“如果你认为那是我的牵绊，那么也应该知道，牵绊若不是自己斩断，那便是斩不断的。”凌帝缓缓地说，看着他疲惫而苍老的脸，道：“况且，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再来一次了吧？别逞强了。”

凌若天哈哈大笑，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凌帝，道：“最后这句话，朕可以理解为是关心吗？”

不带冷着脸的凌帝说话，他的笑容顷刻就收敛起来，低垂着眼帘，自嘲地道：“是啊……朕老了，皇族秘传的古武真气虽然能暂时强化肉体以适应更高的重力，但是这副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他像是终于接受了事实一般，坦然承认道：“朕老了。”

凌帝淡漠的眸子在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动摇了刹那。这位行事张狂桀骜的皇帝，刚毅如他，竟然也有一天会承认他败给了时间。

那么，有一天，狂傲的自己，是不是也会在时间面前感觉到人一生年华的渺小？

“所以是该讨论一些事的时候了。”凌若天坐直了身躯，舒展地靠着墙壁上，望着凌帝，正色道：“你真的无心接管这个帝国？”

他注视着凌帝的脸，但如同以往一样，凌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干净利落地摇头，听见他平静地道：“没有兴趣。”

凌若天眸子里闪过一丝遗憾，但他深知即使身为皇帝，站在人类权力的最高金字塔上，也无法绝对的随心所欲，有些事，终究不能勉强。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么在朕的众位皇子中，你看谁比较顺眼呢？”

凌帝道：“凌无痕不错。”

“那好。”凌若天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并不疯狂，充满了懒散的惬意：“就他吧。”

一个可以左右世界的帝国的继承人，一个可以不知引发多少腥风血雨的决定，就这样在两个走向极端的男子轻描淡写的对话中被确定下来。至于未来的走势，他们似乎从没有认真地考虑过。

因为他们足够强，强到他们有这份自信，除了时间，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不足以动摇他们。

在凌帝和凌若天如同儿戏般做出让世界震惊的决定之时，反雷若联盟正在举行的最高层军事会议也开始在肃然进行着。

宽敞的会议室，密密麻麻悬挂着的通讯视频，一个又一个世界大国的最高首脑的面孔，他们一丝不苟，肃穆而显得沉闷，华尔修无疑是这当中最耀眼的人。不仅因为他的年轻美貌，而且因为他的才华足以让这群在军政两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家伙给予他尊敬。

此时华尔修紧紧蹙着眉头，目光来回巡视着桌面上的几页传真，然后他抬起头，望着满目的各国首脑，道：“剐心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