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列皱了皱眉，道：“这无需陛下的操心。”

凌若天所说的最重要条件，自然是让慕羽放下枪口，保住自己的姓名。菲特列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困难，在他想来，慕羽是联盟的军人，身为军人，无论多么不甘愿，自然还是应该听从命令的。他转而对慕羽道：“慕羽上校，出于战事需要，本次潜伏计划取消，请立刻执行命令。”

他原以为慕羽会很不甘心，大许会犹豫片刻，然后无奈地接受命令。不想慕羽面容平静，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慢慢地道：“抱歉，菲特列上将，我拒绝。”

“什么意思？”菲特列脸色一变，目光阴沉了下来。

做为转接广播的载体，慕羽做为旁观者真实见证了政客之间的谈判，这样的谈判从最初的无耻让他感到震惊，到最后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不是政客，也不想成为军人的标榜，所以本来就不必理会政治与军人到底存在着什么不平等的关系。

慕羽注视着屏幕上的菲特列，慢慢地道：“上将，所有的事都有存在理由，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我们所有的人都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准备。我们承受着所有失去的，为的是完成军人天职。所以无论是伤痛还是没有结果的未来，我们都统统地强迫自己接受。”

“我们杀了很多人，我们也死了很多人，我们的道德被自我践踏，我们抛弃了从出生就一直附着于我们的所有精神。星海小队全员牺牲，无辜平民被滥杀，我们带着冠冕堂皇的目的，走着罪恶血腥的过程，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虽然很痛苦，但它的确发生过。”

“而现在，你们一场谈话不过三言两语，就决定将这些真实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过去抹去，就好像我们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就好像我们拼命忍住哭泣的悲伤心情，其实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可是，那些过去，怎么可以抹掉，怎么可能抹掉？”

“我来的这裏，不是因为军部的命令，而是背负那些死去的人遗志，背负着他们想要的结果而来。所以……我拒绝。”

慕羽说的每一字都极为清晰用力，他的目光明亮清澈，让菲特列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望着慕羽，像是看到了很多年的自己，正直、倔强、单纯的坚持，这样的眼神常常在华尔修、凌帝这一代的年轻人时常出现，虽然莽撞而无知，却蕴含着澎湃如海的力量。

只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们的眼睛会混入太多的东西，于是不再清澈、不再倔强，而变得世故老练，圆滑地周转在总是暗流汹涌的世界中。

菲特列的感叹只是一刹那，摆着脸，沉声喝道：“慕羽上校，这是命令！”

“那么就送我去军事法庭吧。”

“有趣，有趣！”凌若天抚掌大笑，笑得极为狂放，道：“看来朕今天非死在这裏不可了，慕小子，朕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啊！！”

菲特列阴沉着脸，却也心知如果慕羽一意孤行，他远在JDE指挥部，根本没有能力干涉慕羽的行动，好在他城府极深，纵然惊怒不已，却强自沉下了心，望着慕羽语重心长地道：“慕羽，你与联盟断了联络这么久，大概还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吧？”

慕羽心中一沉，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却见菲特列已经调出了战时实况，三维全息影像中，最大的一块屏幕所呈现的，赫然正是凌帝的撩杀疯狂追杀着华尔修的轮回！

轮回双臂已经被斩断，动力系统也显然严重受损，在凌帝狂风暴雨的攻击下已经渐渐力不从心，而其余屏幕上的被皇帝决绝之心刺|激的雷若军人们，正如疯虎一般逼得联盟节节败退！

“如果在今天以前，我一定会让你不惜一切代价杀死雷若皇帝。但遗憾的是，今天却不行。”菲特列缓缓地道：“任务让你们杀死凌若天，是为了让战争产生明显的倾斜性变化，是为了让战争尽快的结束。可是现在JDE指挥部的兵力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如果你现在杀死了凌若天，那么JDE指挥部定然也会被凌帝踏平。绝大部分的联盟首脑都在于此，一旦牺牲，将会让军部产生巨大的空白和为了争夺权力的分裂。”

“雷若也将会是同样的情况，我们双方就像两头凶兽，而我们与凌若天，就是相互束缚各自凶兽的套索。当我们这些套索各自都断了，战争只会更加扩大，甚至将会变得不可控制。”

“慕羽上校，请顾全大局。”

菲特列重重地说，等待他的是一阵极长时间的沉默，因为慕羽的沉默，这大殿连呼吸都带着尖锐风声。

慕羽闭上了眼睛，面容微微抽搐了几下，在瞩目之下，终焉缓慢地移开了指着凌若天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