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如遭雷击，望着艾玛肃然的表情，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沉默片刻后，结果了那张命令。

命令很简单，简单到近乎残酷。

——预计龙王衞星将于二十分钟后失守，军部已在紧急调动，务必坚守直至援军到来。如有变量，务必销毁所有物资，不留一星半点资敌以用！

“艾玛，主城阳离子炮集群蓄能需要多久？”

“……，至少四十分钟。”

“那么就是说，所有的防御性只能基地部队了？”

“虽然很荒谬，但是的确如此。”

“总部那群人到底在想什么？！”慕羽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怒道：“战争一开，阳离子炮如果不能延缓莱茵的推进，这裏的市民们根本没有办法避开波及！”

艾玛面色古怪，道：“慕队，以基地的兵力，就算是要抵抗住莱茵集团军，恐怕已是极为吃力。如果还考虑平民的话……”

“如果战争不是为了人民，那么这样的战争愚蠢而可笑！”慕羽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缓缓地道：“我看到很多悲惨的事，也有过太多残酷的回忆，但是这样的教训，依旧无法说服我，要认同为了全体而牺牲局部竟然是可行的，完全……做不到啊！”

艾玛这次沉默了很久，道：“这裏的最高长官是您，具体部署由您全权负责。慕队，身为军人，自当不惧战死沙场……所以，请下令，无论何种命令都将坚决执行。”

慕羽想了想，道：“不必召开军事会议了，时间来不及了。立刻通知全城，地面部分分出一半进行紧急疏散。同时阳离子炮即时开始蓄能……剩下的部分与机体，以防御第三姿态准备迎击！务必支撑至全民撤退至避难所。军部的援军，不必指望了，连到达时间都不确定，只是个泡沫。”

他顿了一下，认真地补充道：“所有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艾玛啪地一下立正、敬礼，音量掷地有声：“是！”

慕羽望了一眼悄然沉下的夜幕，心中沉甸甸的。他曾经很讨厌抉择这个词，因为每次当命运将抉择交给他的时候，似乎都是为了证明最后他才是错的那个人。慕羽一直不明白，所有的选择都是以道德和从小被灌输的价值观为原则而做出的，然而最后的结局却都不如人们所说的那么美好。

当时间在悄然流逝，慕羽忽然觉得，他已经不再厌恶抉择了。或者说，不会再逃避抉择了。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对于他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能尽力让结局圆满。因为……大概如果做出当初没有的那个选择，也许也会伤害更多的人。

那么，华尔修，对于抉择，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

江芷馨轻微摇动着娇躯，孩子的哭声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变小，然而外面的警报声太过于刺耳，是以孩子依然没有止住哭。

麦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抓住江芷馨的手，飞快地说道：“芷馨，弄清楚了。莱茵联邦突袭了龙王衞星，马上就要进攻这裏了。快走，还好我们有私用直升机，应该能快些赶到避难所。”

江芷馨心中一抖，失声道：“莱茵要进攻这裏？！”

她想起黄昏时分的那个身影，微笑着说自己已经没有仁慈的人。如果这裏将要战争的话，身为旗帜人物的他，应该不得不进行战斗吧？

江芷馨的心突然变得很疼，这无关时光和感情，反而似乎是在时光的沉浮中变成了一种本能。江芷馨突然意识到，这段日子，以为的坦然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一念及那个人有可能面临绝境，纵然相信他，却竟然如何都止不住心神不宁。

恍惚间，她迷迷糊糊地被麦克拉上了直升机，在螺旋桨卷动的轰鸣风声中，她怔怔地抱着孩子，一步步接近苍穹，卷起她对于那个人惊涛骇浪一般的回忆。

那个人曾是那么怯弱、善良，当有一天他以守护神的姿态站在身前，那个姿态坚强、冷酷，却不知早已被她一眼看穿伪装。

他说自己已没有仁慈，然而他的眸子深处依然有着挣扎和痛楚。

没有仁慈的人未必不会痛楚，但一定不会有挣扎。

慕羽，那个背影，将是留在我回忆里最后关于你的画面吗？

答应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