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光铺了进来，门被缓缓推动，许亮低着头走进，在光与暗的交界，看不清他的脸庞。他的身后，冷峻跟着数名穿着笔挺制服的宪兵。

许亮缓缓抬起头，表情僵硬如铁，他的眼眸锐利如剑，不见丝毫温暖。

“慕羽中将，联邦怀疑你与宇宙历188年红狼、奥克斯、野北极三大佣兵团在某次任务成员被谋杀一事有关，现正式……逮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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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战斗英雄慕羽中将涉嫌谋杀案一事很快被天华联邦高调公开，瞬间引起了联盟舆论的轩然大|波。人们无法相信，那么多次拯救人类于危难的英雄竟然是一个谋杀犯，一时之间，响应ZF痛骂慕羽的有之，质疑联邦因为慕羽反战言语而报复的有之，更有甚者，某些地域因为意见不同而爆发了动荡。

按照联邦的说法，在宇宙历188年7月，当时还没有参军的嫌疑人慕羽时任野北极佣兵团成员，在联合另外两支大型佣兵团红狼以及奥克斯探寻某次遗迹任务中，所有参与者均惨遭死亡，唯有慕羽得以生还，并且隐瞒此段经历，加入了统一战线联盟，进入黑隼特战小队。

有一些民众还是记得那次事件的报道，在印象中，三大佣兵团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导致了野北极被另外两大佣兵团武力报复，惨遭灭绝，而实施报复的另外两大佣兵团也被所属政体强令解散。

没想到慕羽中将竟然会牵扯到这其中……联邦拿出的证据很充分，包括了证实慕羽中将曾经加入过野北极，并且其后被推荐至统一战线联盟的推荐书也被公开。

许亮这几天就算不看新闻，也大约能猜到现在媒体舆论一定都在铺天盖地的追踪报道着这次事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法，事实上，就连许亮也不是很确定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然而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

医院里的布置，在这些年里竟然已经变得熟悉。许亮已经对于这裏不再感到陌生，洁白而毫无瑕疵的瓷砖墙壁，病床边永远摆着新鲜美丽的花，就如安静躺在床上的苏离那般美丽。

每次许亮来看苏离，都是看到一样的表情，呆滞、宁静、纯净。然而许亮就是百看不厌，无论哪一眼，都能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

所以有时就算苏离已经是个植物人，许亮竟也不敢看她。

许亮慢慢地坐在苏离身边，只有这一刻，他渐渐习惯的冷峻才会轰然坍塌，每次都来得很汹涌，许亮常常能听见坍塌的声音。而他，喜欢极了这种声音。

他低着头，不敢看苏离的眼，轻柔地抓住苏离柔若无骨的小手，怔怔地看着被上帝精心雕刻的柔荑。

“慕羽被抓了，是我逮捕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为他拷上手铐。在门外的时候，我听他和林威竹说话，竟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情绪。”

“我一边疯狂地呐喊着让他答应林威竹，又一边祈祷他拒绝林威竹。就像我踏进门的那刻，站在光与影的交界一样。”

“他是我兄弟，我爱他，同时也恨他。我的心裏住着一只魔鬼，从宇宙里回到都市的时候已经浮现，现在它疯狂滋生，而我无力阻止。我常常梦到那只魔鬼是如何肆无忌惮地出现在我灵魂里，在梦里，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它从地狱挣脱而出。”

“你真是个天使，也像个魔鬼。”

许亮低着头，苏离冰凉的手抵着他火烫的额头，只是心中深处的烈火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愈加狂热。

“慕羽对我毫无防备，然而我却记得他在前往黑隼小队报道的飞船上和我说过他来自野北极……我是他在那段战争认识的第一个人，在华尔修和凌帝还没走进他的世界之前。那时候的我，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决定将他作为在黑隼小队里的盟友。无论在哪个部队，你都得有盟友，在欢笑时陪你欢笑，在危难时为你挺身而出。”

“他太容易看透，虽然那时怯弱，然而眸子里的善良不加掩藏。他一看就是对于底线和道德严格遵守的人，甚至为此有不惜一切的勇气。”

“所有人都说他软弱，只有我在那时就知道了，他终会坚强。”

“后来我想，我等到了他变得坚强的那天，而我却也开始怯弱。我不再一无所有，权势、金钱和安逸虽然看起来不值一文，然而这世界上还是有许多人被为之俘虏，被名为习惯的手段俘虏。于是我开始像他最初一样的逃避，逃避被腐蚀的灵魂，逃避……我爱你的事实。”

“我和林威竹说了我知道慕羽的所有，林威竹很精明，马上让我去查了慕羽在野北极的资料。他的资料根本经不起查，大概在他看来，这是终将会降临的审判吧？而我也终于知道，那时一直在他心裏的女孩，不是江芷馨，那个女孩……叫莉兰。”

许亮低低地笑，笑声近乎低低地哭，他的声音不觉已经沙哑：“所以我想，他心裏有那么多的女孩，而我心裏却只有你一个。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不公平。”

“可是……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求公平呢？然而竟然还是以此为借口，以公平的名义，逮捕了他。”

“我说不清现在后悔还是不后悔，但是我想，若是你醒来，大概会恨我吧？若是你醒来，就算没有他，我也得不到你的爱。”

“因为你心甘情愿地属于他一个人，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醒来，然后仇恨我。”

“可是……我为什么要仇恨你呢？现在大约还来得及吧？”

许亮震惊地抬起头，最后那道清丽的声音如同天使降临的光，凛冽地让他不能言语。在他的视线里，苏离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不动声色地抽出了他握着的手，然后微笑地望着他。

她眨了眨眼，玉眸灵动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