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被关押已经是第三天了，严格来说，并算不得关押。他被安排居住的地方并非监牢，反而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别墅。就连慕羽本人，事实上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只是活动范围禁足于这座别墅内。林威竹并不担心慕羽会逃走，虽然他相信凭慕羽的身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击毙那些警衞后逃走。

林威竹其实有些在诱惑慕羽的意思，如果慕羽一旦采取行动逃走，那么他便可以向外界宣称慕羽是畏罪潜逃，坐实慕羽谋杀的事实，从而将现在激烈分歧的舆论统一，彻底掌握主动权。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慕羽这些天很安分，警衞报告上说：慕羽中将，表情平静，心情从容。

看到每日如出一辙的报告，林威竹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慕羽。

也就因为慕羽沉静的这三天，天华和国际的舆论愈加激烈，林威竹在巨大质疑声中不得不被迫同意了让群众自发邀请的诉讼律师与慕羽见面。

慕羽被带入密室，见到了诉讼律师，不由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竟然是个自己认识的人。

他望着沈妍宜娇媚的脸容，不由感慨万千，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想不到当年和婷婷一般大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成为了律师。”

沈妍宜皱了皱好看的眉梢，眼角带着几分忧虑，嗔怒道：“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因为林威竹的压力，现在全天华都没有律师敢接受你的案子。你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联邦并没有掌握你谋杀的实质证据，但在政治干预下，很可能会影响最后的公正，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不能给联邦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大概也觉得口渴，端起茶抿了一口，认真地道：“大叔，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告诉我这件事的全过程。”

慕羽安静地望着她焦急而涨红的脸，他的表情没有起伏，只是悄然将微笑收敛。然后当沈妍宜直勾勾地看着他时，慕羽道：“说完了？”

“嗯，该你说了。”

慕羽笑了笑，那笑容一闪即没，若不是沈妍宜一直盯着他，恐怕只一眨眼便错过。慕羽轻轻地道：“那么，说些什么呢……”

他眨眨眼，道：“其实你不需要接下我的案子，我很惭愧，因为你还相信我。可是，真相是……那些人，确实是我杀的。”

宛如一道惊雷，沈妍宜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失声道：“不可能！”

“有时候你觉得最不可能的事，也许才是最后的真相。”慕羽望着沈妍宜，缓缓地道：“那些人的确是我杀的，这无可否认。就算联邦没有实质证据，但事实就事实，我就是最大的证据。所以……想明白了，犯了错，终归是要承担的。我很幸运，能延后了这么多年，被额外赐予的时光里，有太多的故事让我的人生变得看起来那么不一样一些。”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解脱，道：“审判和惩罚，我愿意接受。”

“可是……”沈妍宜急了，叫道：“你也总应该告诉我这件事的经过吧？！”

慕羽淡淡道：“已经接受了结局，那么过程便没有意义，又何必说？”

“……”

沈妍宜起身离去的时候，慕羽说：“我送你吧。”

他走在前，沈妍宜默默地跟在后边，望着他依然偏瘦也依然伟岸的背影，目光复杂，几次张口欲言，终究说不出口。物是人非，然而回忆就在那，就算有增有减，竟然最后不能磨灭。那时少女情怀，行事放肆，惹来野蜂浪蝶无数，在那一夜终于被纠缠不休，险些酿成苦果。也在那时，这个身影出现，一言一行，直至今天，依旧深刻。

慕羽送沈妍宜到大门，望见门外停着一辆车，车算不上豪车，却也有些档次。兴许是看见有人走出，车门也随之打开，下来一个男人。慕羽远远看去，依稀能辨别一些轮廓，只觉得有些面熟。

忽然感到一阵动静，回头看见沈妍宜小脸微红，拉拽着他的衣角：“是我男朋友。”

慕羽恍然大悟，再认真地仔细打量一会，笑道：“不错。看起来有些面熟。”

“你忘了呀？”沈妍宜展颜一笑：“他就是黄耀明啊，那年和你一起比枪，结果被黑道缠上的那个……”

听她这么一说，慕羽猛然想起来了，讶然道：“你那时不是……挺烦他的吗？”

沈妍宜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声如细蚊：“后来也不知道啊……就是感觉顺眼了些。而且他现在也不那么轻浮了。”

慕羽哈哈大笑，这时黄耀明已经近在咫尺，开始伸手向慕羽打招呼。沈妍宜望了望慕羽，俏脸变幻不定，片刻眼眸凝定，忽然俏生生地立在慕羽的视线前。她站得是如此得近，慕羽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认识你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不懂那么多的道理，不懂人生还有那么漫长的路要走。然而当你出现时，像个英雄般出现，符合少女情窦里幻想的王子。”

“于是一直试图接近着你，一直想要了解你的所有，不会每一天想你，可是总会想起你。”

“我为你痴迷过，为你等待过，虽然最后一场空，即使到最后已经释然，然后坦然接受着未来给予的幸福。然而我从不想忘记那个时光，那个也许你遗忘，但被我一直铭记着属于你的时光。”

“因为虽然傻，但是纯净得让我自己都心动，它是那么美好，不会刻意想起，但是也许在穿过某条街、听到某首歌时想起，会感觉到温馨。”

“谢谢你，给予我这样的美好，让我得以回忆。就算你从没明白过那时我怀着怎样的情绪，我也一直珍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