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鸣蜩不可怜,霜闺摇落夜无眠。题残纨扇光疑月,多少人间不共圆。”当文征明用着抑扬顿挫的声音把陈子季的这首诗念完之后,现场顿时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不是不知道陈子季有才,可是没想到陈子季居然有如此大才,刚刚若是第二轮就可以自拟题目的话,那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第三轮的事。别人也许是第一次听到这首诗,可是当苏远听到这首诗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这首诗分明就是昨天陈子季当着自己的面念的那一首,他这哪里是刚刚想出来的得意之作,分明就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结果。只是心里知道,跟自己亲口说出来却是两回事,自己不可能冒着得罪陈宣的后果去讲出事实的真像,再者说真像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只要赢了那何家安,就能替女儿出一口恶气了。原本安稳坐在苏远身边的苏红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陈子季是什么人,腹中又有多少文采她岂能不清楚,再者说陈子季买诗骗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俨然已经成为一部分士子中公开的秘密,甚至还有人为了生活所迫,直接去找陈子季卖诗,所以听到这首诗之后,苏红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首诗肯定是陈子季买来的。不过,跟自己爹爹想得一样,苏红袖也没有拆穿陈子季的意思,笑呵呵地跟陈宣说道:“恭喜陈伯父,短短一年未见,没想到子季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进步,以侄女看来,下半年的府试,子季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哪里哪里。”陈宣笑着摇了摇手道:“他还差得远呢,还需要在磨练磨练才行。”说是磨练,其实还不是怕陈子季去府试给自己丢人,苏红袖又恭维了几句,这才转过身来。苏远默默地把苏红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自己跟陈宣商量着当儿女亲家一事自己还没有跟苏红袖提起,怕就怕在这丫头万一不同意的话,说不定连自己这个亲爹都不会认,要是在这时候调头转身走掉的话,自己跟陈宣的脸又该往哪里放,所以还是先等一等,让她看到陈子季的文采之后,到时候自己再跟他提起这桩婚事,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吧。苏远的心里打的好算盘,这时场地中又有了新的变化,文征明把陈子季的诗放下之后,先是点评了几句,语气中也是颇为看好陈子季的这首诗,接着又把何家安的诗拿了起来,只是看了头一句时,文征明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坏?难道是相公作的诗不符合文山长的心意?陈月英在后面远远地看到文征明拿着词一动不动的样子,一颗心不由猛的提了起来,难道是相公的押韵不对?还是言词上用得不工整?又或者哪句话犯了什么忌讳?总而言之一句话,陈月英就是以为何家安的诗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不然的话文征明不能就像是泥塑一般,半天也站着不动弹。做为场中的焦点,无论文征明做什么动作都会吸引到其它人的注意,看着他久久未能开口,苏远不由轻声嗤笑道:“看到没,恐怕这回文征明也救不了何家安的这首诗了。”陈宣心里暗暗得意,可是脸上却依然露着淡淡的表情,微笑地看了苏远一眼却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又等了片刻之后,终于文征明长长吐了口气,自嘲道:“刚刚文某有些忘形,差一点忘了身处何处,想必大家等着何公子这首诗也有些不奈,请听我替何公子朗诵一遍。”“《木兰词》……”不同于刚刚念陈子季诗词时的语调,这一回文征明完全是用着自己最郑重的语气去发声,顿了顿之后,自己继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一首诗终于从头到尾读完,读完之后的文征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目光终于从诗词上转移到了何家安的脸上,心情还有些恍惚,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少年,居然能做出这等情深意切的诗句来,相比之下,自己居然把他给安排到了戊班,实在是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随着文征明的声音落下,整个平台上一片的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仿佛都像停滞住了一般,每个人都在思考着、回味着,自己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人群中有一个怯怯的声音说道:“文山长,你能把刚刚的那首《木兰词》再读一遍吗?”这个提议顿时提醒到了其它人,若是说刚刚自己还有些走神,有个别的字没有听清,而这一回自己却不愿意再次错过这个机会,四周更多的声音也不断地加入了进来,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文征明再读一遍这首诗。文征明也并没有推脱之意,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自豪感,重新把何家安的诗拿起来之后,仔细又清晰地朗读了一遍,当他读诗时,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就连空气中的风声仿佛都能听得清楚,直到声音再一次结束,人群中却突然整齐地发出一声叹声,接着却猛地鼓起掌来。掌声是如此的热烈,足以让何家安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就在自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文征明却也像其它人一样,一边冲着自己鼓掌,一边赞许地点了点头。只不过是一首木兰词而已,自己居然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早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应该要选一首其它的诗才好,可惜现在再想这些也已经来不及了,何家安双手合十,不断地向四周的人群行着礼,借以表达大家对自己的厚爱。何家安却是这样,站在一旁的陈子季脸上越是愤怒,自己的这首诗可是花了近百两银子才得来了,本来是自己想当成杀手锏一样的武器来使用,可是偏偏就在这种情况下,何家安又拿出一首更加凄美的诗词来,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跟人家的诗一比,恐怕自己写的是什么,周围的人都已经会忘掉了。看着文征明用着骄傲的目光看着何家安,俨然就要公布最后的结果时,陈子季脑袋一热,突然跳了出来,大声地吼道:“慢着,我有话要说。”被打扰到的文征明顿时一愣,不解地问道:“子季有什么话说?”陈子季恨恨地瞪着何家安,突然伸手一指道:“何家安,你敢不敢说你这首诗是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