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动乱之下想要混入并不困难,无所谓什么乔装打扮,在这么乱的环境里还乔装个什么玩意,那根本是多此一举。
吕哲径直脱掉身上的甲具露出黑色的紧身袍子,想了想将长剑解了下来交给别人保管,这年头有剑的要么是贵族要么是军官不会是普通人,所以长剑是带不得的。
换上长戈之后脱掉脱掉秦军特有的足登浅履,他再检查挑选出来跟自己进去二十来名亲兵的装束,叫他们一律脱掉脚下的靴子,觉得没有问题也就让他们准备武器。
无需乔装不代表不用在意细节,当今年代有靴子穿的人极少,一个两个脚下有鞋子或许不奇怪也不引人注意,二十来个穿着鞋子的待在一块狂奔,那是绝对会会引人注意的。
带着二十来名身上衣服浆洗得退色的亲兵,一伙人脱掉秦军特有的足登浅履也就上路了。
漆黑没有月色的夜幕果然适合用来做一些负能量的事情,吕哲等人还是藉着映白天空云层的火势微微光线才能认出路来。
秦时一里是三百步,古代一步普遍是5尺左右,一尺约0.2-0.3米,所以一步约1-1.5米,百步就是100-150米。那么按照现代的“米”的单位来计算一里应该是不到五百米?也就是秦时一里的里程比之现代的一里要短。
吕哲等人也不可能是直线前行,那么绕来绕去,路程也自然会被拉长。
在动乱之下夷陵的人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只待在夷陵的地界之内,那么秦军的到来应该被人发现了?只是动乱的人没有相应的群体制度,哪怕有人想报告秦军来了的消息也不知道去告诉谁,他们在这种条件下独自逃窜的机率会被无限放大。
估计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宋伯才敢于选择在部队靠近夷陵一里后停下来修整?
穿梭在植被茂密的道路之上,吕哲他们偶尔会遭遇一两个人,不过都是互相看几眼就各走各的路。他们之中甚至有人脚下一绊,扑倒在地时原本以为是草环还是树枝,哪知一看之下竟然是尸体。
离得越近,混乱的厮杀声与哭泣声就越清晰,也会发现独自或者结伴从夷陵在往外面逃的人越来越多。
在一直有人慌不择路乱窜的情况下,躲避什么的成了笑话。
躲在草丛之中观察,当自己觉得十分隐秘时,会有人惊恐地窜进去。这人发现草丛有不少人就会更加惊恐地拔腿就跑,那么想要保密躲藏的位置就要追逐那发现的人。这种情况下谈什么隐蔽难道不是一种笑话?
一次两次,躲在草丛中的吕哲等人面面相觑之后干脆走了出来,再继续躲下去根本就是虐心!
“用小跑的速度,路上尽量避免缠斗,我们的目标是尽快到达目的地!”吕哲补充了一句听起来搞笑但是十分现实的话:“路上除了我掉队需要停顿之外,任何人掉队都不要停下。”
主角不见了龙套到了又有什么用?明白这一点的亲兵,他们也不管吕哲有没有看见就是使劲点头表示明白。
出了植物茂密的地带,亲兵们自觉地将吕哲保护在中间,他们认准一条直线小跑起来。
越加靠近夷陵,周边的混乱就更为明显,到处都是在乱跑乱叫的人,随处也能看见尸体或是躺在地上呻|吟的伤者。
在这种情况下,二十来人手持长形兵器在奔跑一点也不突兀,因为到处都是在跑动的人,成群结伙手持长戈的更是不少。唯一有区别的是别人在乱跑乱窜,他们却是有目标地朝某个方向前进。
夷陵真的彻底乱了,没有目的性的乱战和奔跑成了主旋律,可能是火势到处蔓延的关系,很多路都被堵死了。
在前进的时候吕哲等人会遭遇靠上来就挥舞武器的人,亲兵当然不会和这些人讲道理,直接用戈矛捅翻也不管死了没有,在呼喝声中继续前行。
夷陵的中心县城怎么样无法得知,不过外围却是被燃烧物冒出的浓烟所弥漫,跑步的时候吸入太多的浓烟会呛得人气管非常难受。
吕哲经过一处水源时果断让人停了下来,他们撕破身上的衣物弄湿,将湿布条绑在口鼻处这才继续赶路。
大乱之后的环境已经大变,在有浓烟的环境下眼睛会被熏得眼油一直涩出来,使得本来就不广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跑着跑着吕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
二十来人在一个稍微空旷一点的位置停顿,他们闻着烟味和腥臭的肉焦味,眼睛四处观察,众人互相映证下来总算大概判断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我们跑错方向了,所幸没有跑偏太远!”
意识到这一点,吕哲正要呼喝人转移方向,刚刚转身却是看见一帮人影从不远处的浓烟区跑出来。
这些人的数量大约在百人左右,模样显得非常狼狈,他们被呛得一直咳嗽,走出烟雾区就是半趴在地上。
吕哲关注的不是那些人的狼狈,而是这些人手上几乎都握有染血的武器。一路上他们没少遇到人,持着染血武器的人也有,但是首次遭遇上百人手持染血武器的人群。
一群人喘息过来马上看见前方的有人,导致吕哲想要招呼亲兵隐蔽已经来不及了!
“……麻烦了!”
如果现在吕哲选择慌忙地逃窜,在这种道路差不多都被堵死的情况下必然会被堵在某个地方被一阵砍杀。
以其逃窜弱了气势再奋起厮杀,不如现在就振作起来拼搏?如此他现在也就只有一个正确选择,那就是悄声让麾下亲兵准备厮杀。
两帮人互相盯视对方一小会,人多势众的一方吵嚷着从地上爬起来,人少这一方亲兵们用最快的时间挪动位置将吕哲保护在后面。
没有互相叫嚣那么回事,人多的一方吼叫着就挥舞武器冲了上去。
吕哲所选的亲兵都是关中秦人,基本都有从军的经历。
他们在吕哲吼“结阵”的刹那马上列成两排。很快排列完毕后,亲兵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下沉腰部右脚前踏,顿时赤|裸的脚丫子与地面发出沉闷碰撞声。
一声齐喝“嘿!”,两排列队慢慢小跑踏进,那杆三米多长的戈矛被双手握着微微前斜向天空,跑出四米左右的时候戈矛被平放下来。
那帮比较人多的一方正在前冲,冲得比较快的人看见眼前一幕,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得脸上大骇,而后竟是第一时间停住脚步不敢再冲。后面冲上来的人刹不住脚步,互相碰撞摔倒了一些。有人认出前方的人身份在喊叫什么。
“秦军!他们是秦军!”
惊恐的喊叫声从一部分人口中被吼出来,如果百里瞿还活着并在现场,记忆力足够好的话,他会认出这上百人正是围攻宅院被一个冲锋驱散的那帮人。
吕哲一见敌势已乱哪里还不懂抓住机会?他小跑过程中吼着“加速、加速!”,己方阵列听命加速。
双方在发生接触的第一瞬间,鲜血从一些人破开的身躯中狂飙而出,凄厉的惨叫响成了一片。
事实也再次证明只会乱糟糟冲锋的一方根本无法与有协调性的一方对抗。只是一个照面,列队冲锋的这方无损,对方却有至少十五人永远无法再从地上站起来。
“左旋,左旋……”不断发出指令的吕哲控制着队伍的方向,两排冲阵再次在吕哲的跑步带动下从左侧一拐,在一声“驱!!!”的军令声中顺势又冲锋而上。
秦军冲锋历来就是气势十足,一旦开始冲锋就是有我无敌的姿态。在这种情况下,这群没有协调的乱军若是有足够的狠劲冲上去缠住,那么吕哲等人必然会被咬上失去前冲的惯性,演变为混成一片的乱斗,最终被依靠人多的一方击垮。
可是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吕哲带动队列来回冲锋了四次,对方损失了三十来人之后胆气彻底丧尽,竟是一哄而散各自奔命而逃。
对方一逃,吕哲自然也不可能带人去追,他详细看一下己方的人员,发现有六人带伤其中一人伤势颇重。
吕哲走过去低声问:“能走动吗?”
腹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捅伤的亲兵捂住伤口,咬牙说:“可以的。”
伤兵必需回答“可以”,不然在战场需要赶路的现实情况下,受伤严重的士卒会被留在原地。
必需说这无关乎道德也不是不重袍泽之情,而是残酷的现实,更是多少次付出惨重代价所吸取的经验。
救一人或者少数的几人去拖慢速度(时间),最后导致牺牲掉更多的人或是使得战争失败,这估计只会在演义中发生。
残酷的现实下,吕哲再次“嘶啦”一声撕开自己的袍子,撕出一条条足够长的布条,分给其余轻伤的亲兵,他再去亲自包扎那名腹部受伤的亲兵。
用力一勒之下剧痛使得那名亲兵痛哼出声,吕哲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先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重伤的亲兵答曰:“恧”
听成“女”的吕哲道出实情:“那么女,你一定要跟上,别掉队了。掉队会死掉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