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约明了地交代完毕,吕哲命人将长案撤下。
手持黑底白字“秦”军旗的旗手将旗帜带上来,两名身穿甲胄的甲士很有经验地将旗子拉伸开,就等待所谓的祭旗仪式开始。
吕哲看着被押解上来的范增,再看看那名手持直形大背刀的侩子手,心裏想着:“到底是力挽狂澜还是逐鹿天下?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有滋生出这样的疑问并不复杂,人在有权力之后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野心,吕哲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道历史结局的人,他们无法“看”清未来只能被局势所左右,也就是俗话说的时势作弄人。
虽然不是详细知道秦末的历史事件,但是秦国最后亡了吕哲还是知道的。若是以前他会苦恼地挣扎着求生,现在因为种种因素却是出现了迷惘。
是与范增的对答让他滋生了野心吗?
是手中有兵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连吕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思考,他现在只是看着被押着跪下的范增在怔怔出神。
只要是反秦,范增就都愿意支持,这句话吕哲相信。
吕哲唯一不信的就是范增会全心全意的辅佐,这与吕哲是不是秦人无关,而是君与臣没有平白无故而来的忠诚。
两人才见过几次面呢?范增奔走反秦时估计早就选择好效力的“君”,因为性命受到威胁范增说出要投效吕哲不过是权宜之计,吕哲深信这一点。
“祭旗吧!”
厚背刀一挥,原本应该在秦末被历史所铭记的一名谋士,范增在没有崭露头角之前就身首分离。
鲜血从无头的尸体喷洒在三角形的军旗之上,黑底的色彩被染成了紫色,白底的“秦”变成了深色的衅红。
两名甲士踩着地板上的血迹将旗帜绑在十米左右的旗杆上,高高竖起时下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叫。
声音像是波浪,一卷一卷地向更远的地方席卷出去。
吕哲看着范增的尸体,心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在好奇失去范增辅佐的项氏会变成什么样。失去了范增之后,历史还会不会那么发展?
这些欢呼的人大部分只知道祭奠苍天的仪式完成了,该向苍天祈求胜利的表态做了,至于死的是谁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小部分人看着染血的三角旗被高高陞起眼神变得闪烁。他们愿意听从吕哲的命令不为其它,只是出于秦国镇压的威胁,现在还应该算上即将袭来的百越人。
如果说吕哲能够得到所有人的信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夷陵最有可能无条件听从他军令的是五千秦军,因为吕哲拿出屠睢给的令牌后暂领主将之职是合理合法的。
祭旗完毕,军队在不断响彻的号角声中转向,作为部队前导的秦军迈着脚步缓缓向前,后面不成军阵的六国兵卒被约束着以三个品型的模式跟在成长蛇阵的秦军后面。
李云聪走在部队中,心裏却是在迷惑:“不是驰援江陵吗?怎么成了去攻击百越!”他没参加后面的会议。
吕哲给五百主们的答案是,必需消灭这股百越人才能有效驰援江陵,不然会被夹击。
这个解释在目前看来合情合理。
南方的夏季并不炎热,春季的雨季刚刚结束不久,清凉的微风吹来扑脸使人有一种清爽感觉。
风吹动着青草,森林的树木也在随风摇摆,原本有昆虫鸣叫的环境在部队行军近了变得安静。这不是什么肃杀气氛的影响,而是昆虫一种本能。
南郡归属大秦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过就像在隋朝以前的朝代一样,当局重视的是中原地区,对南方处于未开发的状态。
没有被开发过的南方,很少能够看见人类活动的痕迹,将近两万部队走在路途中遥望远方能看见三座大山将夷陵围在中间。
说句实话,夷陵在很多人眼中没有什么战略价值,这是建立在道路不发达水路未开发的条件下。再则,夷陵只有一片不旷阔的平原,那里还被茂密的森林所占据,并不适合用来耕作。
秦国还是一统的情况下,不是群雄割据的乱世,没有人会耗费太大的功夫增加夷陵的产粮区。
吕哲自来到夷陵一直没有机会到处走动,对夷陵周边地形的了解仅限于地图之上。他骑在出产自关西的战马上观看前方,眼睛所能及的地方已经能够看见山岭之下的森林,那里毫无顾忌的升起一道道炊烟,想来是百越人正在煮食什么东西。
古语有言“望山跑死马”,也就是说在很远的地方能够看见山脉其实距离还很遥远。
稍微目测一下距离,部队应该还需要走至少一小时才能到达临战之地。
吕哲麾下的部队只有不到两万,能算上是精锐的只有三千五百秦军战兵。他认为历经一战的山地兵也能派上用场,毕竟六七百兵卒已经有了完全的建制也实战磨合过了。余下的一万五千多兵卒说实在的只能打打顺风仗,要是让他们作为蚁附冲锋估计会崩溃。
还是那个理由,在麾下大部分的部队建制都没有的情况下,吕哲无法玩什么多路出击,同时什么埋伏战、大范围迂回战什么的也玩不出来。那是只有经过长期训练达到磨合,还要有合格的几路先锋将校的条件下才能玩的高级战术。
自从抓住一个百越长老,从那个部落长老那里听到什么“春秋法则”之后,吕哲有专门了解过百越人的战法。唔……那就是没有战法。
无法从战术上来玩高级动作,吕哲只有临阵应变,但是这个好像比玩高级动作轻松不了多少,要知道六国兵卒根本听不懂号令,需要有人传达主将的指令才会行动起来。
这样说吧,从吕哲传达指令,持旗士去转达,带队官接收到指令,三个步骤之下时间要经过多久了呢,那么这道指令是不是还合时宜?
用任重道远或许不合适,但是吕哲现在就有这么一种感觉,他如果真的想要有所作为,此战就是一个开头。要是这一战打的艰辛或者败了,别说什么让六国遗民归附,估计江陵失陷之后他就该亡命而逃了,不然就是被咸阳中枢派人押回去砍头的命。
紧迫、期待,各式各样的思绪在吕哲的脑海中不断的产生,随着部队与前方山岭越来越近,斥候回报的频率也在增加。
斥候回报的消息有点乱,大部分是在通报前方百越人的动作,更多的是哪队斥候被蛮人大队围攻损失惨重。
吕哲对斥候的大批失踪和战损感到非常的心疼,一名斥候的养成比之骑兵还要困难,合格的斥候基本是历经无数大战从尸山血海爬起出来的。可是他没有办法,秦军斥候也是无奈,毕竟他们是首次来到南方,对满是森林和溪水的地形实在太不适应了。
“禀告主将,蛮人正在走出森林!”
听到这一个消息,吕哲又喜又优。
作为应对,他立刻派出一部分六国兵卒组成的部队分散出去当做缓冲。分散出去的部队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充当被袭击的预警。
百越人对森林的了解远超中原人士,他们在林间的作战优势非常明显。
刚才吕哲还在思考如果百越人不出森林就放火将他们逼出来,不过这是一个下下之策。
在南方多山林的地方放火,火势一旦蔓延那整个南方都要糜烂,同时南方水系太多森林又太萌绿植被湿润,想要放火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说火攻什么的真的不是想火火就放火,还要依借地形,做好事前的充足准备。
火攻那么好施展,那冷兵器战争就该是你火攻来我火攻去的历史了。史载之上,火攻奏效的次数不多,最出名的是赤壁之战,不过那是特定的场合。
“百越人出森林?”吕哲驱马到部队的侧边,他掏出那张羊皮地形图,“那是南面,那座山岭的正前方确实有一块大约五里周径的杂草地适合作为战场。”
吕哲所需要考虑是,百越人是有信心才走出森林,还是有什么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什么的他现在玩不了,每走一步必然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一队一队士兵从旁边不断推进,那些经过的士兵差不多都会转头看向驻马停在旁边的主将,似乎是想从主将脸上的表情判断此战有没有获胜的把握。
吕哲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收起羊皮卷看向前方,心裏计算两军的距离,同时需要知道百越人的近一步动作。
斥候没有令人失望,回报的消息是百越人正在占据有利地形,似乎是想停在原地等待他们这支部队自己靠上去。
有利地形?战场的小高坡、上风位置、前方地形复杂、等等都是属于有利的位置。
“全军止步!”
不断有持旗士奔马高喝,部队缓缓停了下来。
吕哲回忆一下斥候汇报的地形,再结合羊皮纸上面的绘图,他发现从西向南的位置还真的是一块零零散散的洼地,这就难怪百越人出森林占据有利地形了。
敌军有两万,目前正在占据有利地形,这个消息让吕哲差点笑出声来。
“传令,三千五百战兵在正中,以横向队形推进;再令,除了外围部队,本阵的兵卒以横线方式跟在战兵后面。”
百越人的武装一直以来都是以部落形式在组建成军,与之旧楚时期的军队简直就是一个墨子印出来的。旧楚军队因为是这样的模式一直无法有效的发挥全军的战力,在战场上的协同效率也是低的可怜。
百越人这种部落形式的军队能比上旧楚吗?这点吕哲不清楚。不过敌军因为抢占有利地形必然会分散部队,这是一个优势也是一个破绽,只看百越人的协调是不是比旧楚军队快了。
行军途中变换位置不是说办就能办到,若是敌军突然袭击必然会使整支大军陷入混乱。
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百越人正在抢占有利地形,小股军队来袭击是送死,大股军队来了还抢占什么地形,那就是直接对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