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二月一日,己未。
过了上元节后,东海上的商旅船行又开始频繁起来,无数海船从杭、明、泉、广等沿海诸港出海,把南北珍货运送到大宋各地。而赵瑜赵大当家率军破交趾俘君王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样从基隆港向四面八方散布开去。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连泉州、广州两地的商人们也都听说了这个新闻。操着不同口音的海商们,在大小酒家客栈里交头接耳,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东海军今次的战事。
“假的罢?”一个福建商人怀疑道,他正在泉州石渚港外的一家酒楼中,同其他几个外地客商围坐在一起,议论着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前些日子不正是年节的时候吗?哪有过年的时候打仗的?就是官家都不会这样差使禁军啊!”
“交趾?听都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的?”另外一个同操福建口音的商人问道。
“听说是南边一个屁大的小国。”一个浙江商人解释道,他在泉州停了也有数日,关于东海征交趾之事,七拼八凑的也听说了不少细节,“那小国的国主杀了东海的人,惹恼了赵二。东海的赵大当家就点起大军,抬手就把那个小国灭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打又不是党项、契丹!南洋上也不知有多少蛮夷立国,灭了其中一个也算不上什么功劳!”
“陈兄你这话就错了!”又一个浙商在旁摇头,“再小的国家也是国。东海现在还没资格称国呢!自家人被杀了,立刻出兵复雠。可见赵二也是个重情义地好汉。”他举起碗:“此人值得一敬,当浮一大白!”
“当浮一大白?!”坐在旁边桌上的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嘿嘿冷笑,“兄台,你这酒可就敬早了!你可知道,那赵二现在可是死到临头了!”
私下里的说话突然被外人插言,几个客商同时皱起了眉头。不过毕竟都是商人,出门在外。都不愿随便得罪人。陈姓浙商便挑头起身问道:“不知官人此话何解?”
中年书生端起酒杯,喝了两口,装模作样了一番方说道:“你们可知那交趾王究竟是何等身份?”
“什么身份?”
中年书生把酒杯往桌上一跺,砰的一声,就像说书人拍响了惊堂木:“哲宗皇帝亲封的南平王!开府仪同三司!货真价实的检校太师!”
“啊!”四个商人齐齐一惊,“蔡太师也不过是这个官阶罢!”
书生摇摇头:“内臣和外藩诸侯是不一样地,两个没法儿比。不过交趾也的确是大宋排名前几地藩国之一。其国使者年年入京朝贡。住的也是同文馆,与高丽不相上下。不是那等提不起名号的小国!”他看看已经凑了过来的四个商人:“你们说,那赵二攻打交趾国,俘了南平王,算不算杀官造反啊?”
几个商人听了,却没如中年书生意料中的那般连声附和,而仅是‘啊啊’敷衍了两声,就坐回座位。又开始推杯换盏的喝起酒来,只是他们脸上都扭曲着,像是在强忍着笑。
书生愣着了,不知那些商人为何这般反应。倒是一旁的小二轻轻笑了两声,凑过来说道:“官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中年书生斜眼瞥了店小二一下。问道:“怎么说?”
小二支支吾吾地推托了几句,却不肯细说。中年书生知道其中情敝——天下的小二都是一般——从怀中掏出几个大钱,抬手丢给那小二。
小二一把将大钱接过,连声谢了几句,便道:“官人应是从京中来罢,难怪不知赵二之事!你可知那赵二又是何人?”
“不就是个海上豪商吗?能俘来交趾王,多半也是靠使诈来的罢!难道还敢跟官军放对?”
“如何不敢?”小二压低了声音:“那赵二是当年占了明州昌国县的反王赵橹之子,真真的叛贼之后。他家杀官造反的买卖,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父子相继传到了现在。这几年,又在海对岸台湾岛上赤手空拳打出了个偌大的局面。麾下数万人马。那个交趾王。可是他亲自率兵攻入都城,亲手抓来的。现下整个东海都是他家地。莫说杀官造反,就是学着他老子的样,登基称王,官家又能耐他何?!”
广州。
在城中最大的会元楼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广西客商突然拍桌跳起:“此事当真?!”
“那还有假?”另一人翻翻白眼,“这事都在广州城里传遍了。当年攻破广西,屠了邕州,杀败三十万官军的交趾王,现在已被被东海赵二抓到台湾岛上做俘虏了。”
“当真?!”广西客商继续追问着,声音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