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请!”
“大王请!”
互相谦让了两句,赵瑜、蔡攸分宾主坐下。赵瑜当仁不让的坐在首座,而蔡攸坐于右首客位。册封使团中有官身的十来位,也都依序次在下作陪。而东海文武诸臣,也都按着各自的品级,一一入座。不过,却有一人缺席,正是文臣之首的陈正汇。
赵瑜早前不是没有劝过,但陈长史——当然,赵瑜封王后就是陈国相了——却始终不肯公开露面。并不是因为他与蔡家的旧怨,只是不想多生事端。毕竟他的身份尴尬,在大宋刑部和大理寺名簿上,他依然是越狱的逃犯。虽说他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莫说是东海内部,就算童贯,也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双方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秘密泄露和公开露面是两回事。若是陈正汇当着宋使的面公然出席宴会,宋廷抹不开脸面,说不定会下旨令赵瑜把陈正汇送还,这不是没有先例——大宋与周边各国互相之间,发文请对方送归逃人的例子确有很多——虽然赵瑜肯定不会答应,但这对东海来说,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在这种时候,陈正汇并不想再给赵瑜的战略计划添乱了。
各人落座,礼乐应时响起,坐在厅中一角的乐人们鼓足气力开始卖力演奏。蔡攸略略一听,便暗自摇头。东海立国,赵瑜也算是一方诸侯,但在他的宫廷宴会上。出来演奏地乐人却明显不是汉人,所演奏的曲子也不是正规的宫廷大曲。不过幸好曲调还算清雅,并没有在宫宴上出现喜迎宾之类欢噪的调子。
赵瑜眼光甚毒,加之一直在留意蔡攸的表情,见他对曲子不以为然,便说道:“东海荒僻之地,礼乐不张。这些乐人也都是化外出身,倒让学士见笑了。”
宋时。虽然宫廷舞乐的水平远比不上唐代,比起民间也仅仅是占了个古雅二字,但早前赵佶造大晟乐,变革宋代宫廷乐制,若说起来,宫廷乐曲的水准这两年确是提高了不少。跟大宋比起,现在所用地这些交趾乐人的确差了甚远。不过。这一切地准备都是按照节度使的等级来做,现在一下封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若有些不合礼法,不够档次,也是在所难免。
蔡攸笑了笑,和着乐曲的节奏,打了两下拍子。信口而道:“宫中大曲听了这么些年,也早听腻了。大王的这套乐班,听起来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队身着宫装的侍女,这时从堂后鱼贯而出,上来服侍众人。这些宫女相貌皆是不俗,且行动应对都甚有章法。显是久经训练。看到这些侍女,蔡攸本来因礼乐而起的小觑之心,却又涨了几成。
一国之兴,最重兵革,若是现在演奏的是军中鼓乐,同时再让一群武夫来伺候,反而能让蔡攸敬畏几分。但现在赵瑜兵势刚兴,就开始蓄养乐班侍女,又在小小地厅堂中挂满价值千金的玻璃宫灯,仿佛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豪阔一般。可见这东海郡王的野心仅止于此。只能算是个小人得志的暴发户。当然。这对大宋来说是个好消息,藩王越是耽于声色。就越能让人放心。
待所有人的酒盏满上,赵文率众依礼上前敬酒,赵瑜举杯回应。而三巡之后,众人便放开手脚吃喝起来。一盘盘菜肴流水价端了上来,蔡攸看过去,器皿都出自官窑的瓷器,只有酒盏酒壶是东海特有的玻璃质地。盘中之物,牛羊俱有,更多地则是海味,也算得上丰盛。但论起精致,当然远远不及家中。
蔡家的豪奢着称于世,就连宫中也难以匹敌。蔡京为相,曾聚僚属置宴,其中上了一道蟹黄馒头。而单单这味蟹黄馒头,花去的费用,就要一千三百余贯。平常蔡家食用的咸豉,不是用黄豆,却是用一粒粒的黄雀肫所制,蔡府中贮存的这种黄雀咸豉,多达八十余坛,因此丧生地黄雀当以万计。
不过,关于蔡京饮食奢侈最有名的一个故事,还是出自于《鹤林玉露》:曾有一个士大夫买有一妾,自称是蔡太师府上包子厨中的厨娘。一日,士大夫令其做包子,但她却说不会。诘问其故,才知道她在蔡府厨房中,唯一的工作就是切葱丝,其余的一概没做过。
蔡攸被家中的饮食养起的胃口,当然对一般的菜肴看不上眼。不过,对那几道他从没见过的海味土产,倒是有些好奇。
“敢问大王,这几味名为何物?”
赵瑜一一介绍道:“一是玳瑁肉,一是鲨鱼肝,而那一味虽看着如牛肉,其实却是鲲鱼的肉。”
赵瑜地日常饮食一向十分简省,日常与妻儿同桌,比之平民也强不到哪里。要让做贯了家常菜地厨子,置办出让宋使满意的酒宴来,也是太难为他们了。他早知道东京城中来地使节,不会看得上东海粗糙的饭食,所以便取个新奇,把一些东海特产的海味端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