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一听便好奇起来:“鲲鱼?可是能化鹏的那种?”
赵瑜大笑:“南华经里的鲲鱼,说是有几千里,那什物除了庄子一人,可没他人见过。东海中的鲲鱼,长也不过如这间屋子一般,若说大小,也只与一般的七八百料海船相当。莫说千里,最大也不过十丈长短,更不会变成大鹏。不过这鲲鱼用处甚多,”他指了指头上的灯具(注1):“这些灯都是灌了鲲鱼油,燃起来没有烟气,比豆油之类要强出许多。”
蔡攸笑道:“千里之说,本就是庄子以物寓人,以表心志,不是实数。能有十余丈,也是超乎想象了。不过这鲲鱼竟如此之大,要想捕到怕是不容易罢?”
“出海行船,本就危险重重,偶有损伤,却也是免不了的。”赵瑜淡淡说着。东海、南海现在都是赵家的天下,战事极少,为了练兵,同时也为了挣些军费,东海的战船常常带着几条小船深入远洋,用火炮来捕捉鲸鱼。其间也免不了有些死伤,不过对于保持东海水军的战斗力,却大有好处。
但蔡攸见赵瑜对捕鲸的损失毫不在意,眼珠一转,便觉得又发现了赵瑜的另一条缺点——不恤子民。为了点鱼油和鱼肉,便让国中渔民与屋子一样大的鲲鱼相斗,可以算得上是暴君了。他也曾读史书,五代之时,这样残暴的帝王却是常见。但这些暴君,往往是倏忽而起,倏忽而败,寿命短,其国祚也短。能安安稳稳传位于子孙的,一个也没有。
‘此人不足虑!’蔡攸想道,‘不过这个东海郡王,竟然能巨鲲化鹏的典故,看起来颇读过几年书,也难怪能他收复水寇,海外立国。’
这么一想,倒放下了许多心事。他作为册封正使,还有个重要任务,便是相人探事。要为大宋查探清赵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东海又有多少可能会成为西夏那样的威胁。虽然在来时顾虑重重,但现在看来,是不需要多担心了。
他笑着举杯:“再为大王贺!”
赵瑜举杯与蔡攸一饮而尽。他哪知道,就这么一点时间,蔡攸便从一点细微小事,加上些误会,便得出了对他再有利不过的结论。蔡攸误会他蓄养乐师宫女,而他为了把这些已经分配下去的战利品都暂借来使用,可是舍了脸皮去下令的。
酒越喝越多,厅中渐渐热闹起来。三个身着彩衣的美人,这时领着一队舞|女入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蔡攸眯着眼看去,那些个舞者的相貌身段,比起身边侍女要强出许多,尤其是领舞的三人,就算在汴京也算是一等一的水平。
他酒意上涌,说话早没了顾忌,对赵瑜笑道:“大王艳福不浅啊!”
赵瑜微微笑了一笑,指着领舞的三人道:“那是李乾德前年才封的三个皇后。其后的也都是李乾德的嫔妃。小王攻下升龙府,俘获的宫人也有不少,不过大半都赏赐了功臣,只有这几人,身份太高,没有哪个敢于接手,方才一直留在小王身边服侍。”
“南平王的皇后?!”蔡攸一惊,酒意一下少了一半。
“正是!”赵瑜嘿嘿笑着:“李乾德在其国中僭越逾制,自称是大越皇帝,又素好女色。在前年,一次便封了这三女做皇后。”
“一国之后啊……”蔡攸喃喃念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三位交趾皇后,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赵瑜看在眼里,喜在心裏。这蔡攸是个有野心的。日后他随童贯北伐辽国,出征前陛见赵佶,当看到赵佶身边的两个嫔妃时,竟然说道:‘臣成功归,乞以是赏!’意思是,当他得胜归来,便请赵佶把这两个嫔妃赏赐与他。这种人,要引得他野心蠢动,并非难事。
赵瑜把玩着酒杯,漫声说道:“伐人之国,收人|妻女,砍下敌人头颅,让他的臣子跪伏在膝下,这本就是天下间最痛快的事。……只可惜,这等快事,只有率军出战才能享受得到,学士怕是没机会了。”
赵瑜把酒杯向蔡攸举起,仿佛没看见他眼里渐渐升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