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瑜却没有回答,卢明德便不得不躬着腰等着回话。赵瑜用手指习惯性的敲打着桌子。半天才说道:“卢卿。今年国中的蒙学入学人数有多少?”
卢明德抬起头来:“回大王话,台湾岛上是六万三千人。加上外岛已有近七万。”
“毕业人数呢?”
“三万一千人。”
赵瑜点点头。虽然今年的儿童入学率比起三年前只增加了百分之二,但国中人口增加了四成,而生育率也在不断增加,入学儿童比三年前多一倍并不奇怪。
“那义学入学人数呢?”
“两千五。”卢明德回答的很流利。东海国由于没有设立太学,礼部也兼任教育部的工作,如入学率、升学率这样的统计数字,问他比问陈正汇更方便。
“也就是说蒙学毕业生考义学地话,只有不到十二分之一的录取率喽?”
卢明德道:“七分之一。蒙学是男女兼收,但义学只收男童。所以刨去女童,蒙学考义学的录取率为七分之一。”
赵瑜摇头道:“就算是七分之一,从比例上来说,还是少了点。”他见卢明德欲言又止,又道,“但从人数上来说却又多了些。今年入学的就有两千多人,三年后,这么些人怎么安排?再说……”
他继续说道:“蒙学三年,义学三年,加起来才六年,如果六岁入学,十二岁就能出来,就算九岁入学,十五岁也能毕业。如果又加入军学倒也罢了,那还需要三年时间,出来时正好到了从军的年龄。但如果出来做官为吏,这么短的时间,毕业后还是幼童一个,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何能理事安民?”
陈正汇和卢明德同时皱起眉头,揣摩赵瑜的心意,“……难道大王要在义学中改用三舍法?”陈正汇突然惊问。
所谓三舍法,就是把学校分为外舍、内舍和上舍三个等级。自从王安石为行新法培养人才创立三舍制度之后,三舍取士与科举取士就在大宋同时推行。而元符二年,哲宗皇帝罢科举,完全改以三舍法取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虽然前年地方州县不再实行三舍法,重新恢复解试,通过考试来推举贡生,但太学依然保持着三舍制度,不在太学遍历三舍而毕业,就别想当上进士。
大宋的太学中,外舍员额两千。内舍三百,而能直接成为进士地上舍名额仅仅只有百人。而且外舍升内舍,是一年选考一次,而内舍升上舍则是两年一考。
但东海的学校却没有这么严格,只要成绩合格就能升到上一级,没有人数的限制。但听赵瑜话中的意思,他是希望毕业生越少越好。以便安置。
赵瑜连连摇头,道:“不是改用。蒙学和义学里的年级制度本身就是仿着三舍法而来,只不过换个名字罢了。”后世的年级制和三舍制,制度相仿,仅有地区别就是年限地不同和人数的差别,“而且一旦用三舍法,就表示每年都有上千义学学生不得毕业,这也太浪费人才了。我东海可没有那么奢侈。”
“那大王地意思是?”
“我打算增加年限,分义学为数等!顺便把义学改个名字——现在我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都卖了,义学的资金也改由国库提供,内库只提供奖学金,再叫义学也不合适。”赵瑜说着,今天这番话他已在心中酝酿多时,现在的东海学制已经跟不上国家发展的需要,必须要加以整改了。“最低一等为小学,同样也是三年,设在乡中,可以扩大招收人数。蒙学三年,无论男女都是强制性入学,学学加减乘除和几百个汉字。能看懂简单的告示,出来后就不算是文盲了。而小学三年,只强制从蒙学毕业男童入学,把三千常用字学齐,要做到能写会算,能读书,能看报,还要会写信,出来后可以做个秀才了。”
“又要强制读三年?这事恐怕很难。”作为儒门子弟,陈正汇当然希望东海的文治教化发展地越高越好。但他也很清楚。为了强迫百姓们送儿女入学,各州县乡里地官吏没少费力气。台湾还好,辽南和天津可是很有几所蒙学被困于学费的家长们烧掉地。
“先在台湾岛上推行。”赵瑜很清楚他的治下哪里穷哪里富,“台湾岛上的幼童基本上都是六七岁就开蒙,出来后才十岁,既不能务农,又不能做工,闲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事,不如继续读书。”
陈正汇不再反驳,赵瑜说得的确有理,也有可行性。下面能不能推行下去,就要看他作为宰相的能力了。“那读完小学,接下来呢?”他问着。赵瑜既然前面说小学毕业才能当个秀才,那离贡生还差一级,至少还要有一级学校。
“中学!每个县都要有一所或两所,如义学一样为考试入学……其实就是现在地义学,三年制,学费同样出自国库。出来后,就是真正的贡生。”
“那再上一级就是大学喽?”陈正汇问道。古代大、太相通,大学其实就是太学。
“别急……中学一档我还没说完。”赵瑜拿出一张纸,用朱笔涂画了一阵,递给陈正汇和卢明德。两人一看,却见是几层重重叠叠的方框。最底一层写着蒙学二字,再上一层的一个方框则是小学。但小学之上,却是三个并列的方框。分别写着中学、技术学校和士官学校。
“技术学校?士官学校?”两人抬头问着赵瑜。
“小学毕业后,想继续升学的至少应该还有一半。不过中学人数要限制,录取率不会超过两成,那剩下地怎么办?所谓技术,比如说,会计、船长、造船、矿冶、土木工程等行当。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这些方面的人才有多抢手,工钱开的有多高……”
陈、卢二人轻轻点头。东海国中,一个普通的近海商船船长,年薪往往都在千贯以上,能驾驭远洋商船的船长甚至都有分红的权利,而国相陈正汇的年薪才不过万贯,礼部尚书卢明德就只有不到五千贯。若不是他们有其他福利,甚至比不上一个好一点的老资历的船长。至于会计、船大工、探矿师、还有木工、瓦工,这些工匠,只要有点水平,也个个都是几百贯的年入。
“……但要是从学徒当起,没有十年八年,是出不了师地。也就是因为难以出师,同时国中务农地收入也不低,要不然,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跑来吃这碗饭。不过有了六年的强制教育,人脑子开了窍,再学起这些技术来,却是得心应手。十年学徒生涯可以压到三年就学完,你们说会有多少人来考这些技术学校。”
“开办这些学校地费用怎么算?还有……这些技术不能纸上谈兵,要实际去做才能学会,现在官中也没有这些作坊可以让学生去学。”卢明德问道,能当上一部尚书,分析能力和判断力自然不差,很快便看出开办技术学校的难点。
“技术学校不由官中办,让那些工坊主去干。马林溪那边,已经多次抱怨船工不够,让他自己开办学校,允许他招收学生,签下几年的卖身契。他肯定会乐颠颠的去办的。至于船长学校,那些船主、海商也不会吝啬。不论是为了给自家培养人手,还是为了想办法把大工、船长的薪水打压下来,他们都会乐意去开技术学校的。”
陈正汇和卢明德听着觉得有理,点点头,把赵瑜的话囫囵记下,又问:“那士官学校?”
“这是为想从军的学生准备的……”赵瑜说道:“此次不但学制要改,官制要改,军制我也准备要改,不过这要跟参谋部那边商议过再说。”
“官制要改!?”两人大惊。
“没错!都要改!”赵瑜一口承认。离最后的决战还有两三年,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他要把可能阻碍未来发展的制度尽力改正。东海新立不到十年,暴露出来的问题并不少。不过幸好,立国时日不长,此时改制,总比日后积习难返时再改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