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武功(上)(1 / 2)

大宋帝国征服史 cuslaa 2596 字 3个月前

一支数千人的队伍迤逦行进在一望无际的辽东平原上。一面面金白色的旗帜,在队伍中高高举起。穿过河川、山林、平原、草甸,直往北方行去。女真尚白,能使用金白色旗帜的也只有天下间最为精锐的女真铁骑。

这六千人纯由女真骑兵组成的队伍,足以横行天下。无论宋辽那支军队,只看到这么多女真骑兵出现在眼前,都会升起远避千里的念头。但他们此次出行,却不是为了与敌军交战,只是为了护衞队伍中心处的一架马车。

完颜阿骨打静静的躺在车中。明黄色的锦被遮住了他已经瘦得脱形的身体,两腮都凹了下去,脸色灰败,只有胸口一点难以察觉的起伏,才能看出他还有些微生气。任何郎中看到这幅模样的病人,都会提起药囊,摇头离开。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大金皇帝,命不久矣。

按说以阿骨打的身体状况已经完全不适合长途行军。不过落叶归根,虽然他横行天下,远征万里,但在将死的时候,他还想再看一看按出虎河畔的土地,再喝一口鸭子河的水。

这是大金皇帝最后的愿望,没有人能拒绝。六千最为精锐的完颜家本部精兵被动员起来,护衞着阿骨打的御驾从鸳鸯泺向按出虎水行去,而原本就在阿骨打身边的随侍的诸多宗室和重臣也一起随驾北上。

从七月到八月,金国皇帝的车驾已经出现在辽东大地上。

完颜宗干就跪坐在父亲身旁。凝神静气地看护着父亲的病体。阿骨打育有九子,现在队列中的,除了攻打西京时受了重伤的嫡长子完颜宗峻,也就是绳果无法前来外,其他八人都到了。宗干是阿骨打的长子,虽非嫡长,但在宗峻没有到来之前。他便是阿骨打身边诸子的首领。

轻手轻脚的掖好了被角,宗干突然发现父亲地眼皮在颤动。宗干惊喜下正要低头细看。一直在昏睡的阿骨打却突然翻身坐起。他一把抓住长子地手腕,枯瘦的手指力气竟然出奇的大,抓得完颜宗干的手腕痛得发麻。

“契丹人来了?!”阿骨打大声问道。

“啊……?”宗干如坠五里雾中。

“是契丹人来了!斡本,拿我的弓来!”阿骨打声音大的惊人,洪亮得完全不像在病榻上睡了数月的病夫。

完颜宗干连忙扶住自己地父亲,这时隐隐的,从十几裡外传来大队骑兵平治的蹄声。

宗干的神色松弛下来。“不,不会再有契丹人来了……契丹人都给爹爹你杀光了!这是我大金的兵马。”

“哦……”阿骨打清醒了,被宗干扶着重新躺下,看着长子的脸,又问道:“现在到哪里了?”

“牛山。”

“还有一千里地啊……”阿骨打叹着,渐渐合上了眼皮。

“阿鲁保!阿鲁保!”完颜宗干看着父亲又昏昏睡去,头探出车窗,换着八弟完颜宗强的女真名字。

“大哥?!”宗强应声驭马赶了过来。透过车窗的缝隙向里张望了一下,“爹爹没事罢?”

“没事!去看看是谁来了?!”宗干指了指远处地尘头。

宗强应声去了,很快一面素白的大纛出现在地平线上,从形制上看,那是西京都统完颜宗翰的旗号。阿骨打病亡在即,在外的宗室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看起来宗翰是第一个到的。

“是粘罕,是粘罕赶来了。”

阿骨打半睡半醒,朦蒙胧胧中,只觉他床榻前,人们来来往往,感觉有些吵。不过他很快就不在意了,沉入梦乡的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他坐在父亲劾里钵地膝上,劾里钵宽厚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就在不远处,完颜部的战士还在其他部族的军队厮杀,一支支流箭不时的飞过。喊杀之声不住传进耳中。

阿骨打好奇的张望着百十步外的死战。突然觉得脖子湿漉漉的,他一抬头。父亲的血一滴滴地落在他脸上。

“爹爹!”他惊叫。

“没关系!腊碚和麻产地箭可杀不了你爹爹!”劾里钵身上四处中箭,鲜血沿着箭杆而流,随军萨满正用银刀处理着箭创,但他还在笑着。

阿骨打把剔除四支箭收了起来:“爹爹,我会帮你把箭射回去的!”

劾里钵笑了,对着身边地亲衞道:“此儿长大,吾复何忧!(注1)”

这也许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盼。但转眼之间,阿骨打便骑着一匹骏马之上,当初射伤劾里钵的腊碚和麻产就跪在他脚下,身边的士兵举刀欢呼,直屋铠水淙淙而流。

阿骨打突然惊醒:“我好像听到水声了……是到鸭子河了吗?”

“快到了!快到了!”宗干宽慰的说着,但此时车驾只是刚刚过了浑河,离鸭子河尚有八百里。

“……就要到家了啊……”

阿骨打又沉沉睡去,并不知道他的四弟、五弟今天已经从南方赶来了,只为送他们的二哥最后一程。

周围的场景又变了,阿骨打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帐幕中。帐幕的内壁用绸缎和金银装饰的金碧辉煌,有上百人坐在帐幕中,丰盛的酒菜摆在他们的面前,但帐中的气氛没有痛饮的热烈,反而犹如有冰雪渗了进来。

“跳还是不跳?!”一个阴狠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阿骨打看看左右,周围坐着十几个生女真部族首领。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看着他,有地在冷笑,有的在担忧,有的甚至在幸灾乐祸。

‘这是哪里?’

阿骨打茫茫然的打量着帐内,在大帐中,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绯红色武服的中年人。他的相貌身材是常年射猎练出来地精干,但眼中却透着酒色过度的昏黄。中年人坐地软榻上披着白虎皮。手中割肉用的匕首柄部还镶着一条金龙。

是辽国皇帝!

‘对了,这是头鱼宴。’阿骨打恍然大悟。

每年鸭子河解冻后,渔猎为生的生女真诸部,都会把今春捕到的第一条大鱼祭祀给先祖,并大开宴席,祈求今年的年景,这就叫头鱼宴。而辽国皇帝也都会在此时来到鸭子河畔。布下春捺钵,并参加头鱼宴,这也是为了收拢或震慑北地生女真的人心,让他们不敢反叛的用意。

天祚皇帝今年也如常参加了头鱼宴,酒过三巡,他下令女真首领们下场舞蹈助兴,这是征服者地权利。排在前面的女真各部首领都一个个下场献舞,这是耻辱。但这也是辽国皇帝的命令。

谁敢拒绝?

只有阿骨打!

“我不会跳!”阿骨打昂然说道。

“不会跳也要跳!”一个辽国的大臣威逼着。

周围的契丹文武重臣虎视眈眈,帐内的侍衞也都持刀而立,只要天祚皇帝一声令下,下一刻,他就会被乱刀砍死,但阿骨打仍不愿低头。“我不会跳!”

天祚皇帝的脸色发青变黑,双眼凸起,正要发作。他身边的一个大臣,叫做萧奉先地劝住了他。萧奉先在天祚皇帝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耶律延禧便狠狠瞪视了阿骨打片刻,起身拂袖而去。

阿骨打赢了一仗,但并不欣喜,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让他心情沉郁:‘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今日不杀我,日后就是我来杀你们了!’

这是他的誓言!

耶律延禧在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