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本来有八府、四镇、四郡。如今几乎是保存了八府,另设一个曲靖府,统辖大理三十六部。八位知府,全都是杨霖从汴京调来的文官,在这块久离中原的土地上,试行将来会推及整个大宋的新政。羊宜咩城,杨霖的别院内,八位知府齐聚于此。距离推行新政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众人各自带着本府的一些干吏来此。“不错,总的来说还是顺利,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本官坐镇此处,就是为了帮你们排忧解难。”杨霖听了众人的汇报,兴高采烈,意犹未尽。不同于死气沉沉,腌臜肮脏的大宋汴梁官场,此地充满了朝气和希望。所有的官员都畅所欲言,在远离权力中枢,甚至远离故乡的异族土地上,没有勾心斗角的算计,没有尔虞我诈的心计,大家齐心协力就为了完善新政。这一批官员,都是杨霖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他们都曾在延庆观下的学堂待过,饱受杨学的务实思想熏陶。腾冲府知府刘思远起身抱拳道:“少宰,此地兵马,多为乌蛮三十六寨的土兵。这些人毕竟都是曾经土司领主的私兵,若是暗中有人撺弄,我们只怕会措手不及。不如从别的地方调兵,来到大理镇守,也算是有个威慑。”杨霖仔细一想,大有道理,这里都是乌蛮兵,难保不会有人起了异心。“方七佛,以我的口吻写一封调令,调苏庇蕃兵五万人来大理。江南厢兵,不堪大用,我们早晚要裁撤掉。至少也得改换军制,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先把大理试演好再说。”新政包含新的军制,这一项改革尤为重要,最难办的就是精兵、强兵政策,势必触动一些武将的利益。还有就是厢军卸甲归田之后,如何安置的问题。杨霖轻轻招手,让方七佛上前,道:“既然有蕃兵来,等到蕃兵到了,你马上把乌蛮兵马,往交趾边界堆积。”“交趾李朝的人,向来跋扈,屡犯我城池,在边境增兵,只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杨霖眉毛一挑,不悦地道:“老子兵强马壮,在自家地盘调动兵马,还要顾及他人的感受,简直是笑话,增兵!”方七佛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商议出的计策了,看来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交趾李朝现在的局势了。若是扶持一方,也要这个李朝有两股势力才行,不然他们铁板一块,还真不好凭空扶持出一个来。实在不行,只能是寻找野心勃勃又不甘平庸落魄之辈,由他们带头挑动百姓造反,将交趾搞乱了。“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杨霖环视下方,发现大家都已经起身发言过了,便笼统一问。没有人应答,看来是都已经把现有的问题提出,杨霖转头问道:“都记下来了么?”在他身后,四个小吏齐齐点头,表示都已经记录在册。杨霖点头道:“我会逐条核查解决,每个府都会去一趟,你们回去之后继续安心执政,修葺城池,划分田产,劝课农桑。大理此地土地肥沃,雨水充沛,四季如春,若是开发的好了,也是一个鱼米之乡。”众官吏纷纷起身,拜别杨霖之后,走出大殿,各回州府。---杭州城,张叔夜到来的第三天,就将江南各府厢兵将领聚集,清查厢兵花名册。不查不要紧,这一下就戳破了厢兵的泡沫,江南十府厢兵九万人,竟然有七成是空饷。张叔夜按压住消息,在都尉府的护卫下,在衙署内七天没有出门。早有密探纵马,将消息送往大理,杨霖的案上。江南的武将都知道新任的江南十府巡按在大理清点了厢兵花名册,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人心惶惶之下,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畏罪自杀,有人佯装无事,有人来回奔走...可惜张叔夜的大门一直紧闭,几千个精干的将士严阵以待,巡按衙署外来回巡视的侍卫通宵达旦,彻夜换防,不留空缺。凡是此时前来拜谒的,一律不见,承平百年的江南,一时间气氛空前紧张起来。衙署内,久不露面的张叔夜,正在和殷慕鸿对桌而弈。这两个人都是个中好手,一场厮杀下来,棋盘上惨烈异常。“哈哈,这一局算是和棋如何?”张叔夜笑道。殷慕鸿料想谁也赢不了谁了,便摊手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棋盘上可以握手言和,但是江南这局势,只怕不能善了。”殷慕鸿轻声问道,眼皮都不带抹一下的。张叔夜一看,就知道他早有定计,这个人是杨少宰的心腹,亲近无比的人,据说女儿也是杨少宰的爱妾。他的意思,很有可能也会是少宰的意思,张叔夜无意在江南大开杀戒。大宋弊端在他看来确实严重,但是少宰的所作所为,有些矫枉过正了。哪有这般杀戮的,这不是暴君所为么...有一些人,应该是可以劝回正道的吧。生怕眼前这个让人谈之色变的都尉府提举再举屠刀,张叔夜试探性地问道:“依殷提举看,此事该如何处置?”“哈哈,殷某不过是一个小小提举,如何敢妄言如此大事。”“殷兄何必过谦,谁不知道你是少宰的智囊一般的人物,还望不吝赐教。”张叔夜笑吟吟地问道。“此事须得这么琢磨,你看京营禁军,他们的毛病不比厢兵少,甚至是远远大于厢兵。禁军将门世家,比江南武将更为胆大妄为,少宰是怎么做的?他把禁军世家连根拔起,但是却施恩于六十万兵户。这些饱经禁军世家压榨的军户、军属,都从奴役中被解救出来。强者依然为兵,待遇十倍于前,弱者也有个生计,不再为人牛马。今日之事,对江南厢兵,是福不是祸啊。”张叔夜将棋盘收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对厢兵不是祸,那么对造成厢兵这般局面的文官武将呢,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