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让王宁安进宫,几位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苏八娘,更是提心吊胆。但是王宁安已经随着传旨的太监走了,她只能干着急,急得来回转。“陛下……会不会?”“不会!”萧观音断然道。“陛下还离不开王爷?”“是大宋朝离不开王爷!”萧观音自信一笑,“如今的大宋,一多半的担子都落在王爷的肩头,国库需要王爷的人弄钱,边关需要王爷的人马盯着,就连太子也需要王爷保护,陛下就算再糊涂,也不敢动王爷一分一毫!”杨曦沉吟了一阵,也点头道:“三妹的判断没错,这一次可不只是针对王爷,就连太子都牵连进去,看起来,是想把王爷和太子一起拉下来!”苏八娘想不通,“天底下谁有这么大的胃口?居然敢打王爷和太子的主意,难道是活腻歪了?”“未必。”萧观音深吸口气,“或许这一次人家是有备而来吧!我们都要小心些才是!”……王宁安来到了寝宫,一切还都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赵祯更加衰老了,见到王宁安来了,赵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招了招手,王宁安立刻过去,扶着赵祯坐起来。手臂碰到赵祯的身体,王宁安吓了一跳!以往见赵祯,固然是身体无力,肌肉松弛,可至少还有肉,但是这一次,只剩下皮包骨了,瘦的厉害,也憔悴得厉害,让人越发心酸。赵祯反倒没有怎么在乎,笑着说道:“坐下吧,皇儿去熬药了,正好有了空闲,朕想和景平好好聊聊。”“请陛下训示!”“不用这么客气。”赵祯笑呵呵的,真仿佛邻家大叔,在说闲话家常。“刺杀的案子这么放下了,景平可是有什么打算?”“回圣人的话,我大宋当然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出兵塞尔柱,或者契丹。只是臣还有些顾虑,故此选择了暂时合作。塞尔柱幅员辽阔,带甲百万,是个很强悍的对手。不过臣并不怎么担心他们,塞尔柱是突厥人建立的国家,贸然征服了一大片地方,根基很薄弱,他们可以胜十次,而不能败一次……臣希望缓一缓的原因是塞尔柱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还有鹰堡的存在,直接发兵,就会让他们抱成团,共同对付大宋。而且现在西域的开发刚刚开始,臣准备将蒲昌海等地,建成后勤基地,等有了充足的粮食和军需供应,然后再攻击塞尔柱。”“在此之前,臣认为应该以经济交流,还有文化沟通为主,最主要的是派遣一些细作过去,把当地的情况摸清楚了,对症下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话锋一转,王宁安又讲到了契丹,辽国和塞尔柱不一样,大宋很了解契丹的情况,虽然耶律洪基采取胡化政策,但是契丹的国力衰败,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失去了幽州之后,大宋也采取了贸易制裁,结果就逼得享受惯了的契丹贵胄,不得不压榨境内各部,其中女真诸部,首当其中。完颜部试图举兵造反,这不是一个偶然,而是契丹内乱的开始,以后会有滔天风暴,直至帝国彻底崩塌。历来的游牧民族都是如此,他们就是想草原的野火,兴起之时,狂暴猛烈,席卷一切,无可阻挡,可一旦熄灭之后,很快在废墟上又会重新爬出一个新的帝国,原来的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没有出现过似的。而中原王朝则不同,平时像是温吞水,没什么脾气,可是一旦狂暴起来,滔天洪流,绝对是毁天灭地,不死不休!“臣以为,如今应该思考的不是如何消灭辽国,而是在辽国灭亡之后,如何接手这片庞大的土地,大宋不能汉唐一样,打败了敌人之后,就把草原扔在那里不顾,结果被其他游牧部落趁虚而入,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种赔本的事情,我们不会做的。眼下逼着耶律洪基同意二次经济合作,也是为了加强对草原的了解,寻找长治久安之策。”赵祯含笑,满意点头。“景平深谋远虑,非常人可比!有你在,朕就放心了。”赵祯话锋一转,“朕本守成之君,幸有景平辅佐,才能洗雪耻辱,开疆拓土。万寿盛典,百国来朝,朕足以含笑九泉,哪怕见了列祖列宗,也能挺直腰杆了!”岂止是挺直腰杆!简直是趾高气扬好不好!赵大和赵二,一个想过北伐,一个两次北伐失败,至于真宗,那就更丢人了,差点被萧太后打进京城。何止赵家皇帝,五代第一明君柴荣也想过讨伐契丹,还没出师,就先驾崩了。如今的赵祯,完全可以拍着胸膛,引以自豪了!终于,在他的手上,恢复了幽州,开通了西域,而且辽国的使者跪在了他的脚下!直到此刻,大宋才敢理直气壮,说是汉唐的继承着,要不然,光靠着狮子头大小的疆域,真拿不出手!好在西域打通了,大宋就像是一颗种子,发芽长大,就看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了!对于赵大叔来说,他真的没有遗憾了。尤其是在万寿盛典之后,当世界都跪在他的脚下,身为一个君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武功不用说了。文治在他的手上,也达到了巅峰。而且户部每年岁入接近3亿贯,其中货币收入接近两亿!无论是强汉还是盛唐,比起大宋,都逊色太多。或许正是心满意足,没有了那股子劲头儿,赵祯的身体才迅速垮下来,盛典之后,尤其是入冬以来,眼看着赵祯一天天衰老,一天天虚弱,甚至下不了床,赵曙在心里难怪,却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恳请钱乙,全力救治,延续父皇的生命。“景平,外面的事情不说了,你去把桌上的报纸拿来。”王宁安颔首,他走到了龙书案前面,拿起了一份报纸,上面的文章正是那所谓的十首梅花诗,还有一些人的批注!王宁安面无表情,将报纸送到了赵祯面前,赵祯摆了摆手,王宁安只好放在自己手里。“想必你知道了吧?”“是,臣已经问过了邵庸,并不是他所写,其中有些蹊跷。”“哦?”赵祯有些意外,他摇头苦笑,“朕最初还当真是易学大师的断言,朕也想过,上一次景平在御前推演,就提到了西域黄金的问题,朕以为诗中所言,是这件事……不过既然不是邵大师所写,那就是是有人趁机兴风作浪了!”虽说赵祯衰朽不堪,可毕竟是41年的皇帝,什么没见过?借着天象说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大凶之年,分明是想阻止太子大婚!真是贼心不死,之前已经闹过了,居然又来了,真是欺负朕老了,你以为朕就下不去手吗?赵祯的确想过,要一举剪除了所有威胁,但问题是毕竟是一家人啊,又是赵曙的皇娘,没有真凭实据,赵祯也不好动手,尤其是他越来越老,手下的人难免心思多起来,未来的太后,炙手可热,多少人想要巴结啊!“景平,你是聪明人,朕不浪费口舌了,阻止太子大婚,只对一个人有利,这个人你知道,朕也知道。”王宁安心头一跳!他当然清楚,那个人就是曹皇后,谁都看得出来,赵祯熬不过明年,偏偏明年又是大凶之年,要把太子的婚事推到后年,这样一来,曹皇后就能赢得一个宝贵的时机,接着太子年幼,不能亲政为借口,垂帘听政,抢夺朝廷大权。这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明明知道,却也无可奈何。上一次曹皇后试图拉拢旧派,要把王安石干掉,结果王宁安出手化解,曹家已经被贬去了西域。王宁安本以为以曹皇后的睿智,应该不会掺和朝廷的事情,老老实实,吃斋念佛,做她的皇后,太后,只是眼下的种种迹象表明,曹皇后并不甘心认输,她要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曹皇后明显更加小心,她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这些日子,哪怕是皇城司,都没有发现曹皇后和外面联络,她只是闭门念经,替皇上祈福、延寿。可越是如此,她的嫌疑就越大。有人或许会怀疑,一介女流,孤身一人,连家族都被赶走了,她能有多大的能量?其实只要皇后的名号就够了!王宁安想起了包拯临死之前,告诉自己的事情。韩绛并不可靠,韩绛背后有河北的士族,还有东南的世家,这两股力量,如果联合到一起,是足以和王宁安掰手腕的!曹皇后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安安静静,做一面旗帜,自然有无数人替她奔走效力。用大凶之年,阻止太子大婚,散布梅花诗,离间赵祯和王宁安的感情……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动作,如潮水一般袭来。王宁安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上一次追得更紧一些,把曹皇后赶到冷宫,或许会更好。但转念一想,还真怪不了王宁安,他只是太子的师父,师父再亲,能超过生身之母吗?总不能逼着小家伙,做一个不孝之人吧!其实人家也看准了王宁安的弱点,才想办法借着皇后的势,兴风作浪!“错是朕的,是朕一念之仁,朕要解决了祸根!”赵祯突然显得十分狰狞,“景平,皇儿那边,你去替朕传个话吧!他要是恨,就让他恨我这个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