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这是……”虽然和这几位高官不全熟,更不是一个阵营,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敌人,但洪涛还真比较随和,打个招呼又不掉肉。“摄政王好大架子,若是再晚点些,我等怕是要亲自去请了!”章惇和章桀兄弟还凑在一起嘀咕呢,闻言马上拱手还礼。苏颂和安焘也同样拱了拱手,无非就是幅度小了点。唯有吕大防和刘挚不还礼,更有风凉话滚滚而出。要说吕大防还是洪涛的长辈,他女儿嫁给了王诜的堂兄王谠,亲戚关系还不远呢。但是吧,从堂兄王谠那儿开始就和王诜不太对付,互相看不顺眼,两家很少来往。他这个岳父更甚,每次见到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根本看不出半点亲戚情谊,比敌人还敌人。“请也是应该的,摄政监国不到,所议之事谁可定夺?现在本王到了,先入殿与陛下商议,诸位臣工稍候!”这就叫给脸不要脸,洪涛真不能惯着。这种人就叫天生犯冲,你越是奉迎他越觉得你不入流。抡圆了抽回去效果也是一样,反正不管软硬他都不会看得上自己。那就别让自己委屈了,还是抽吧,打人总比挨打舒服。啥叫摄政王?这可不是白叫的,在有些问题上皇帝都得遵从摄政王的意愿。别说一个副相,章惇来了也是一个待遇,还合情合理合规矩!着急了是吧?得嘞,我和皇帝先议事,你们没资格听,什么时候能进殿等着听宣。不宣之前不光不能进去,还得在这儿站着,擅自离开也是罪!“……”这下吕大防傻眼了,竖起两根手指指着洪涛的背影,哆嗦着胡子抖了半天,愣是没憋出半个字来。他要是真敢骂,摄政王就真敢夺了他的官爵,罪责等同当面辱骂皇帝,大大大不敬。“微仲,何苦来哉……”在场的几位除了章桀和章惇之外,别人还真没怎么和这位疯驸马接触过,包括吕大防在内。以前只是听说这位如何如何飞扬跋扈,今日一见,比道听途说还吓人。说急眼就急眼,那张黑黢黢的脸一耷拉,眼睛里全是能杀人的光芒。章惇兄弟不是太害怕,反倒埋怨起吕大防来,别的不说,又多站至少半个时辰,就为了口舌之利,不智且不值。“外戚干政、奸佞当道!”洪涛一走,吕大防又硬气了起来,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自大宋建立那一天起,确实非常忌惮外戚掌权。“吕相,如果没有你所说的这位外戚,就没有甘凉路和幽州路,西夏铁骑依旧在边关肆虐,朝廷也依旧要向契丹人年年纳贡。大宋像你这样会说的官员数不胜数,可光靠说大道理既平不了大夏国,也拿不回燕云十六州。有在此说废话的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如何为朝廷办点实事,也不枉当一回宰相,日后与人讲起来多少有点内容。”洪涛是走了,但王十二还在场呢。这些官员私下里对养父多有诋毁,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但凡是不当面说的,他都假装没听见。生气吗?不怎么生气,这些年跟着养父东奔西走,这种话、这种场面见的太多,要是每次都生气,早就把自己给气死了。但是不能太过分,比如像吕大防这样当着自己面往养父脑袋上扣屎盆子的行为。副相怎么了?咱还是开封府尹呢,有资格参加内廷合议、有资格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怕你个毛!“竖子,尔敢!”要说被王诜挤兑一顿吕大防还不是特别气愤,好歹人家战功卓著、位极人臣,可是被个毛头小子夹枪带棒的贬损,这个脸可真挂不住了。什么开封府尹,皇帝的潜邸弄臣也!既无功名又没出身,怎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呢!君子动口不动手,说的是面对君子,不包括白丁,着打!“滚开!老不死的,动嘴不成动手你更不成。小爷八岁就在湟州行刑,手刃禁军不带眨眼的。十岁跟着摄政王远征甘州、肃州,战场上杀过的党项人两只手数不过来。要不是看在官家的面子上,一脚就让你见了圣人,不要自讨无趣!”可惜手还没抓到王十二的衣襟,吕大防的肚子上就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向后蹬蹬蹬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止住身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踹人的正是王十二,如果说洪涛还碍着一些朝堂规矩的话,这些孩子骨子里真没把朝廷和皇帝放在眼里,包括王二在内,她只是装的比较像。要不是洪涛严令不许太过放肆,她们早就把这些朝臣连窝端了,全换上促进社社员,效率必须比现在快上百倍,一年就让大宋的变化翻天覆地。至于说什么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的顾虑,她们感受不到也想象不出。但有个事还是明白的,既然这是促进社做出的集体决定,不管如何看不贯也得百分百执行。今天这一脚有点犯规了,也算是把这些日子里积攒的怨气发泄发泄,谁赶上算谁倒霉,受到处分也认了。章惇和章桀见此情景,对望了一眼,把头转向了另一侧。这个忙没法帮,平白无故的挑起事端,还先动手,到了皇帝面前也说不出理。苏颂和安焘则面露愠色,他们是中间派不假,但也不愿意看到外人做大。开封府尹就是外人,做派有点太强硬了。但是吧,这事儿也确实不好插手,难道说你先动手也不许别人反抗?“你们可是瞎了,还不快把这个……”刘挚反应最大,小跑着过去扶起地上的吕大防,转头冲着四周的内廷护卫吼了起来。但刚喊了半句嗓子眼就卡住了,内廷侍卫不再是身着明晃晃战甲的亲从禁军了,换成了一身黑衣短打扮、手里抱着根铁棒的新军。他们看到开封府尹把左仆射给打了,非但没有上来劝架的意思,还个个带着一脸讥笑,有几个甚至伸出了大拇指,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王忠是不是新军里的人大家不太清楚,但他肯定是摄政王的人这一点没人怀疑。指望新军去抓摄政王的人为朝臣张目,这个愿望好像不怎么靠谱。但最精彩的不是新军和王忠,也不是挨了揍的吕大防,而是刘挚。这位门下侍郎在看到新军的反应之后,一松手又把吕大防扔到了地上,还向后退了两步,脸也转向了另一侧……“质夫,如果王诜所言不假,你我怕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章惇看到这一幕脸腾的就红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以士大夫自居,必要的节操还是应该有的。可吕大防和刘挚所表现出来的品行,不仅和士大夫无关还背道而驰,要怎小人就怎么小人。这个小插曲让章惇彻底心死了,王诜和章楶讲的话已经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内心。在朝堂斗争里站队是必须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诟病的恶习。只是这个词儿容易让人想起歧义,换成团结听着就比较正能量了。和谁团结呢?可以选择的只有皇帝、摄政王、保守派。现在皇帝显然已经和摄政王团结了,力量虽然还达不到控制朝堂的程度,也不是随便一方能独立对抗的。想对抗皇帝和摄政王的联手夺权,保守派必须和改革派团结一心,还得尽量拉拢中间派才有可能。但吕大防和刘挚所代表的保守派真值得去联合吗?以前章惇就有深深的疑虑,现在基本算是完全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