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豪客(1 / 2)

大唐春 英年早肥 3205 字 3个月前

后世的影视剧里,自然是经常可以看到有走江湖的班子在街头卖艺,那反映的大多是清末民国年间的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勾当。

他们或是专业干这个,把这作为谋生的手段,或者则是只在农闲时候才出来走走,算是淘换些零用花销,秋里庄稼收完了就出来,转悠到年底再回去,赖好总能给媳妇扯一身新衣裳,也能给家里娃子捎上个半斤八两的猪头肉回去解解馋,余下的钱还够一家人过个肥年。

正是因为这样,这才有了“走”江湖一说,意思是这些卖艺的人,可不是常年吃一个地方的,那样时间一长就没人给钱了,他们必须得不断地换地方表演,其实说白了,卖的就是一个花哨功夫,见多了就不稀罕了,跟现代歌星之类的经常走穴演出一个意义。

只不过在唐朝,李曦这可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干这个。

当然,人家高陞显然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在卖艺,其实按照李逸风所说的,他家里既然是耕读传家,后来老爷子还能拿出钱来帮他疏通关系讨个了官儿,那么想必家里还是有些底子的,也压根儿就不至于穷到需要让他卖艺挣钱养家的地步,他只是在“奉父命行乞以传家”罢了,至于打些拳脚,估计也是他整日里乞讨,心中气苦,所以发泄一下?

只是起初时候他自己或许不曾料到,自己竟是无意之中成了走江湖的先驱人物。

听到这裏,李曦心中对这高陞可是越发的感兴趣,记得当初他一只破碗格开了那杀手的刀,可是救了自己一条胳膊呢,这是大恩不说,最关键的是,经过了这么一件事,李曦深深的感觉,大唐盛世,其实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太平啊。

于是他笑着问:“那你可曾代我感谢过他,将我欲邀他为客的意思透漏给他了?”

李逸风点点头,道:“说了,那高陞根本就是不屑一顾!只是说了一句举手之劳,便再也不肯说话了。”

“唔。”李曦点点头,听说了高陞的性格之后,这个结果倒真是不足为奇了,他能性格耿直到一听说是因为贿赂才做了官就立刻辞官不做,又岂会是那种贪图利禄之人。

“这么说,他是直接就一口回绝了?”李曦问。

“算是吧。”李逸风无奈地苦笑,“门下知道公子您很是看重此人,于是便在他行乞那地方呆了好长时间,也尝试着想与他聊聊天,只是他却似乎是并不愿意搭理门下,即便是门下提到了想要请他过府一叙,表示一下感谢,另有谢金相赠,他也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后来他家里人来叫他,好像说是家中老爷子有些不舒服,门下想过去听听,他没说话,他家里那下人反倒是赶门下走开,说是想要请他们家公子爷去高就的人多了去了,公子爷是不会去的,你就省了这份心吧!因此,门下便没有再追上去,便回来了。”

“嗯。”李曦听得点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委屈先生了。”

想来李逸风好歹也是官员出身,虽然官儿不大,但到底素日里还是有些架子的,即便是在自己面前,他也是从前几天受了自己的一些刺|激,这才开始沉下心来,态度也恭敬起来,在此前,他可也是摆着一些谱儿的,现如今却因为知道自己喜欢那个高陞的一身武艺,就这般低声下气的去主动攀谈,而且还被人家三番五次的轰赶,想必也是憋屈的紧了。

李逸风闻言淡然地笑笑,拱手道:“为公子奔走,谈何辛苦!”

李曦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很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道:“九龄公既然差了家中大公子过来传话是那么说,想必以他老人家的眼光,不至于走眼,而且,莫言老和尚神秘莫测,他也那么说,所以,虽然事情还不见踪影,咱们却必须得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悠远且坚毅起来,“我不知道皇帝陛下何时会用我,但他肯定会用我,区别只在早一天晚一天而已,所以,将来我在外奔走,是免不了的!”

“若是阿早在,还好些,可即便阿早,年龄也是太小了些,在蜀州,他或可称万人敌,但是拿到大唐整个天下来看,却还不足事,大唐疆域万里,能人无数啊!再说了,我也不想让他整日跟在我身边,那样于他来讲并非好事。所以,若要在外行走,我身边必须带着一个可以让我放心睡觉放心吃饭的人。”

李逸风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门下听说,朝中不少大人们身边都带有贴身的行武,比如九龄公身边,就有一位号称‘八臂罗汉’的人物,据说此人膂力奇大,刀法精深,寻常军中高手十个八个,都休想近得他身,因此九龄公这些年历任各地,才得以如履平地,这为的不是恃强凌弱,只是为了自保。”

李曦闻言颌首,“做官,归根到底牵涉的是利益,比如你我,都曾任过晋原县主簿一职,归根到底,这个官儿固然是陛下所赐,是为晋原的百姓们在做官,但是这一个小小主簿里,又有多少的利益?你被裴县丞赶下台,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显然不是!”

“种菜,要侵占易稻良田,酿酒,要消耗大批粮食,这显然都是朝廷上不太支持的事情,但是县令大人却那么支持我种菜,支持我酿酒,又是为了什么?朝廷公心?”

“归根到底,利益二字而已!”说着说着,李曦长身而起,在室内缓步行走,“与担任晋原县主簿不同,此后,不管陛下如何使用我,派我何职,都毫无疑问会牵涉到许多利益纷争,因为我上书得到陛下重视的,根本就是在说利益,藩镇利益,与朝廷利益,不可兼得,我就是力主削弱藩镇而加强中央权力的,如此一来,陛下固然以我为知心者,可是在藩镇们看来,我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诛心之徒?”

说到此处,李曦自嘲地笑笑,道:“这会子,估计在陛下眼中,我早就已经被他给归入眼睛亮胆子大下手狠的那一类了,这一点无须怀疑!那么,处身各种利益的缠绕之中,要想清洁自保,要想凭着本心做事,怎么可能不得罪人?既然得罪了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还是小心些好,毕竟这世上为了利益而行凶杀人者多了去了。”

李逸风垂首,道:“此前那三个人,虽说是那边为了出一口气,也有可能是为了给那个判了秋后问斩的赵风凌报仇,总之,也是可以归入此类的。”

李曦点点头,“先生之言是也。因此,我意已定,这个高陞,一定要尽力拉拢过来。”

他看看李逸风,道:“我看那高陞虽然性格耿介,做事难免过激,其实倒真是个纯孝之人,因此么……既然说是他们家老爷子不舒服,那正好找这个借口登门,你待会儿就去,备一份厚礼,不必去找那个高陞,直接去拜访老爷子,一来道谢,二来问候。”

李逸风闻言先是一愣,想了想,会心地点点头,却是弄明白了李曦的意思所指。

这高陞虽说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叫人不好亲近也不好拉拢,不过他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缝子可以钻的,至少,他侍奉父亲极为孝顺,而根据前事,他父亲显然是一直都渴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仕做一番事业的,所以,既然是想要拉拢这高陞,倒不如干脆就抛开他,转而在他父亲的身上做做文章,还或有可期。

因此,想明白了这些,那李逸风便把事情应了下来,道:“公子爷放心,今日天有些晚了,这时候去,又是初次拜访,怕是有些不恭敬,明日一早,门下就备上厚礼亲自赶过去探望那位高老爷子。”

李曦闻言点头,笑了笑招呼李逸风坐下喝茶,正要再说说这高陞的事情,却听见莲莲在外边道:“公子爷,门上的小李说外面有人求见,还递了帖子。”

“哦?”

李曦闻言与李逸风对视一眼,不消李曦说什么,李逸风已经赶紧站起身来走出去,从莲莲手里接过拜帖,然后转头对李曦道:“是寿王府的帖子。”

然后又问站在廊下的门房小李,“来的是什么人?”

那小李来自河南道汴州,在长安呆了多年,却还是一张口就一副河南口音,他比比划划地说着那来人的样子打扮,他只是个目不识丁的门房,这些日子府里来往不少人,他记不住,可李逸风却是长于记人记事,尤其对于几个重点人物,更是记得精熟,因此李逸风只听了几句便已经了然,扭头对李曦道:“是寿王府长史陈庆之大人来了。”

“哦……”

这时候李曦也已经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到门口迎接。

自从当日在李适之的家宴上做了那首《锦瑟》,大约是寿王李清真是喜欢之极了,所以事后就曾派了这陈庆之登门来拜访邀请,只不过那时候李曦不在家,李逸风曾经接过帖子,但后来李曦还是打发了李逸风过去给推辞掉了。

即便如此,寿王李清也并未着恼,等到李曦遇刺昏迷,这寿王长史陈庆之又曾代表寿王李清来此探望,据说还送了一份相当不轻的礼。

人家三番五次如此殷切,于情于理,再不见见人家,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且不提寿王之尊,单隻是这位长史陈庆之大人,可就是一位从四品上的高官呢!说实话,也错非就是李曦名气极大,又极得寿王李清的看重,换了其他人,莫说只是个小小的从九品芝麻官儿加国子学学子,就算是手握实权的一地刺史,怕也是劳动不了人家长史大人的大驾,就更别提李曦还曾连续两次都拂了人家的面子了。

陈庆之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算高,相貌清癯,仪态庄重,而且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谦和笑容——一看就是一个适合整天帮着寿王李清跑跑腿打外交战的人物。

在这等人物身上,你自然是不容易看到喜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