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陈集原也是言语讥讽的咬牙说道。
“他若不聪敏,如何能把你和杨厚给坑的晕头转向”,陈龙树轻斥一声。
然后也是深有感触的摇头喟叹道:“最后他还一石二鸟,既不用交税,还得到经略使的庇护,往日我还是小看此人了”。
“既然那厮已得经略使庇护,那这税也就只能作罢了”。
陈集原也是颇有谋略之人,自然明白应该如何应对,“只是被他摆这一道,只能日后再寻良机了”。
面前的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兄长,陈集原也毫不掩饰他的内心想法。
陈普光闻言只是摇摇头,轻声一叹,便是闭目不语,在他个人看来,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现在宗族的角度考虑,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笑了之,不然日后如何立足。
陈龙树沉思讲究,忽然抬头说道:“赋税可以作罢,这是遵从经略府之令,但我陈氏立足泷州百年,怎可由他这贼厮算计,待经略走后,二郎你直接领兵前往扶莱走一趟,以震慑罗窦,罗力若是聪敏,也该给个说法,你就权当练兵了”。
陈集原闻言直点头应着,心底对于父亲的安排也是极其服气,可谓是相当解气,非常符合他的脾性。
这或许也是陈集原以孝义闻名的原因之一,事父极孝,在他心里,他的父亲陈龙树所做的一切决策都是那么的正确。
陈氏父子三人对坐夜议,另外一边,驿馆前厅,也是烛火通明。
高冲坐在主位,左右田阳明、庞孝节等人作陪,只见田阳明眼神迷离,呵欠连天,但依旧是强打起精神故作聆听。
另有四位少年侍奉一侧,或是研墨铺纸、或是秉笔疾书、或是斟茶倒水、或者挑灯添油。
堂中的宝聪已经讲述一个时辰,只觉得口干舌燥,也是强撑着出家人的仪态,平淡祥和,不骄不躁。
只是再看高冲,依旧是兴致勃勃,即便是以宝聪的心态,也是不由得有些乱了心境。
高冲尽管心神沉浸其中,但是众人各自的神态他也看在眼里。
当即起身,对着宝聪深深一礼,“今夜劳烦法师了”。
宝聪闻言深呼一口气,长身一揖。
“行了”,高冲无奈的瞪一眼田阳明,“滚回去吧”。
田阳明如蒙大赦一般,噌的起身,脱口而出道:“我去送送法师”。
待宝聪等人走后,裴行俭揉揉发酸的手腕,将面前的一捆稿纸整理一下,递给高冲,“师父,师弟的字也不错,今后也让师弟执笔吧”。
突地谨闻言一个激灵,瞌睡醒来大半,不善言辞的他只得幽怨的看一眼裴行俭。
高冲拿起厚厚一捆稿纸,见其言辞严谨,全篇流畅贯通,也是极其满意。
闻言便是哈哈一笑,“你们这个秘书处轮流来执笔,谁总结归纳得最好,我就让他做秘书长”。
“秘书处?”四名少年再次听到一个新颖的词汇。
秘书他们倒是知道,自汉以来便有秘书监、秘书郎、秘书丞等人,掌秘要文书之官,即为秘书,秘书长还是第一次听闻。
“嗯,就是处理日常事务以及一些杂物的助手”,高冲目不转睛的看着稿纸,随口说道。
“这不就是舍人、记室之类?”裴行俭有些愕然。
高冲回过神来,直说道:“这么说吧,到达广州之后,若是人手不够,肯定要将一些事委与你们去做,这也是你们锻炼的机会,这不是出仕,我也不会给你们造册,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磨炼的平台”。
四人闻言大喜,纷纷应诺。
他们全是聪惠之人,心里很是清楚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其他的名门子弟在出仕前也很难进入衙门实地磨炼,毕竟人言可畏,但在岭南这种地方,高冲即便如此安排,也无所畏惧,而他们这些经历将在他们正式出仕后成为宝贵的经验。
“对于西南夷,你们怎么看?”高冲一遍翻阅着手中稿纸,一边问道。
这是裴行俭根据高冲和宝聪之间的问答整理出来的记录,现在乍一看来,颇有些类似《论语》,高冲来问,宝聪来答,二人一问一答,内容涵盖广泛。
宝聪出自爱州豪族,对于半岛上的诸夷很是熟悉,据他所言,自遁入空门以来,他云游各国,四处求经问佛,足迹踏遍整个中南半岛,随后称作商船渡海,来到大陆继续礼佛。
在高冲看来,这个时代,若是想要打听某一地的风土人情,那最好就是找寻道士或者僧人。
比如桓法嗣,普通人几乎一生足不出县,而桓法嗣借助访仙求道之名,已经走遍大江南北,北到幽燕,南到岭南,东抵吴越,西达西凉,这种人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绝对属于稀缺的人才。
眼前的宝聪法师也是如此,若是询问西南某国的详情,或许也可以在岭南各州县找到合适的人,但是像宝聪这样熟知西南诸夷的人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
经过高冲询问,宝聪解答,现在中南半岛的东部,与大唐交流最密切的番国里,势力最大的当属于真腊国,真腊国国力强盛,当之无愧的一流强国,然后扶南国和林邑国次于真腊国,属于二流强国。
另外还有堕和罗、狼牙修等数十个小国,这些小国依附于其他大国,有些所谓的国不过一个城堡大小,没有独立的军队和制度,不值一提。
当然,这只是东部诸国,也是常规意义上和岭南息息相关的西南夷。
西部更有骠国、狮子国等国,不过这些国家在更西边,真正的跋山过海,一般少有接触。
对于西边的诸夷,高冲也是略有所知,尤其那个骠国,名声不小。
骠国在西洋(即印度洋)东岸,立国甚早,曹魏时期便已建国,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直到大唐贞元十年,南诏归服唐朝,当时的骠国和南诏交往密切,闻讯也想内附于唐朝。
七年后,也就是贞元十七年,骠国大王雍羌遣其子舒难陀前往长安,进献骠国国乐。
唐德宗授其大王雍羌以太常卿、王子舒难陀以太仆卿之号,着名诗人白居易等为此特作《骠国乐》,《新唐书·骠国传》也对此特有记载。
照宝聪所言,这个骠国现在应该是处于巅峰时期,建都于卑谬城,下辖十八属国,威压半岛西部。
现在半岛局势基本上东以真腊国最盛,西以骠国为尊。
当然,现在高冲的注意点在于半岛东部,对于西部的骠国等国,现在的高冲暂时没有兴趣。
先前船工所言,西南夷大乱,致使大陆船队不能出海,也是因为半岛的东部诸国。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真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