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没让他失望,创立铁骑会后威震江南,武功也是大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到毕玄那个层次。而且如果他日争霸有成,族人们再不必担心突厥的欺凌压榨。
可惜这一切都在半个多月前破灭了,成了可笑的梦幻泡影,怎叫他不恨?可在此生死之际,他居然会开口求这个大仇人。世间最讽刺的事莫过于此。
不过这也看出他是重诺之人,凌风对他不由起了几分好感来。因为他的这番话并非做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的言语间充满了真诚与坦率的味道,而非有意借机阻止凌风的离去。
时间宝贵,凌风可没工夫听他讲如何找到箭大师的经过,也没有寻思十几日工夫他是否真能一路马不停蹄地自九江到冀北再奔大兴,只是无奈笑道:“你觉得我有能力逃过此劫么?”
曲傲一怔,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也知道他已经应承下来,眼中满是感激,又夹杂着几分疑惑,缓缓道:“或许吧!”
“既然你对我有信心”,凌风精神一震,挺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将来一定铲除深末桓夫妇。”收起这把弓,迈步离开。
曲傲是生是死,再与他无关。两人所有恩怨情仇随着这个承诺从此烟消云散。
此时的凌风体内纵是真气情况略为好转,他也不能如往常一样遁水而去。背后的伤势之重,实出乎他的意料。如果再溅上水花的话,光病菌的感染与腐蚀就足要了他的小命,何况长生水诀还难以运作。
他的三种真气被宁道奇的玄功一击,再经过与曲傲一番激斗,加上肉体受创,均堵塞在各经脉中,唯有少许贯通经脉的真气可供调用。
体内三婴神色萎靡,如大病一场,较他的肉身好不了多少。他不由大骂这三个小子窝囊,平日那么多真气与精神力的滋补都让你们白长个儿了?
西寄园是不能回了,既然祝玉妍不在,他回去再无意义。
现在杨公宝库是整个大兴城中最安全的地方,独孤凤也是可以供他疗伤的人选。他探知到她已关闭宝库在井口处的通道,这是原定计划,早就安排好的。
城内另两处出入口一处在水底,另一处在原着中后来搬迁而来的沙府某处。现在沙家还是洛阳的首富,要举家迁徙还不定得几年时间,眼下这所宅子也不知是谁的。
显而易见,凌风最好的选择自是这所民宅。所以他得在敌人聚集前到达宅子!
一边行走,他一边感叹,当武功失去时,他才知这种感觉是多么可怕,这种心灵上的落差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难怪武林中有不成文的规矩,宁可杀掉对手,也不能废掉人家武功。江湖上信佛的只是少数,但多数人都相信因果报应。
杀人者人恒杀之,今天你废了别人武功,难保异日不会被别人废掉。
他不得不庆幸,此回偷袭他的只有曲傲一人,如果他与辟守玄那老家伙一起行动的话,他的小命怕要当场交待。
若他所料不差,正在赶来的和尚应该来自净念禅院,而魔门高手中只有辟守玄这个熟人,以前见过的席应没有出现,会否是前些日子争夺舍利时受了重伤?
往常很短的一段路,现在要走很长时间。行走途中,他甚至可以听到士兵的喊杀声。
并不是所有人都缴械投降,还有人在为杨隋天下尽最后的忠心。当然,这也只是极少数人。大部分下层百姓有几个在乎当局是谁?只要能有口饭吃,他们就是大大的良民。
他不由感叹,要说手下的忠诚度,还是有宗教信仰的教派来得高,像慈航静斋、佛门道门中就很少出现叛徒。而魔门四分五裂,就是没有了统一信仰的缘故。什么复兴圣门多数时候只是个口号,牵扯到自身利益时谁也不肯让步。
听着街道上纷纷扰扰的声音,凌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这一切好像在拍电影一样,自己就要见证一个王朝的更迭了吗?李阀真正入主长安,是否意味着李唐的兴起已经势不可挡了呢?不知李阀军队的军纪如何,会否骚扰城中的百姓呢?还有正待在宝库中的高占道等人会否选择在这时候把宝藏运走呢?他们可以想到的事情,李阀中人定然也想得到。
这趟大兴之行,来得还真是失败。回想起来,如果他没有在路上因游兴而耽搁那几天的话,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凌风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现在的自己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虽不想死,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或许他还将这当作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