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知道这定是烈瑕某种精妙之极的掌法,不敢大意,将全身的精、气、神全集中于手上的伏鹰枪上,每枪势展开,在眨眼的高速间,连续刺出三枪,每一枪的角度均针对烈瑕的反应而略有变化,凶猛无俦,充满一去无回,同归于尽的惨烈味道。
烈瑕心神一凛,暗呼利害,他可没有对方视死如归的豪情,气势顿时一滞,手下不由稍缓,力道不复先前的完美之态,反掌下劈,正中突利枪尖。
蓬!
掌枪相交,居然火花迸溅,声震全场。
烈瑕没想到这乃是突利的全力一搏,他在心理与胆识上已较对方逊了一线,只觉对方的气劲如柱如风,集中得如有实质,闷哼一声,借力翻身上天,往后一个跟头跃回屋顶。
突利一击得手,并不抢攻,因为他已力有不殆!
而且烈瑕这掌看似平常,却也决非他可以消受,枪锋如遭雷殛,震得他往后跌退,鲜血喷出,足见此人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与他年纪相若,功力却要强他一筹!
一边化去烈瑕入侵而使肺腑气血翻腾不休的气劲,突利向斜下方掠去。
那里正是寂悄无人的长街。
烈瑕见此,大惑不解,他想做什么?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马蹄声,面色骤变,身形如电,急扑而下。
就在这时,一匹白马从左方暗黑里狂奔而至,急剧的蹄音,粉碎长街的寂静。
不知是否这两天大兴的居民对帮会间的斗争仇杀见惯见熟,习以为常,又或惊怕惹祸上身,家家门窗紧闭,竟没人探头一看究竟。
马上骑士体形高大健壮,一身的黑衣,是个英姿挺拔的青年,口里叫道:“上马!”
突利奔了几步,接上他的手掌,立即翻身而上,稳坐其前,咧嘴一笑道:“老薛你来得太及时啦!你若是个娘们儿,哪怕长得再丑,老子也肯娶你!”
“放屁!老子这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若是女人,少说也有个倾城之色,怎么会看上你这模样?”那人骂骂咧咧,与他显然十分熟谂,旋又问道:“这家伙真有这么利害,竟把你迫成这般狼狈?”
突利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咽口唾沫道:“废话,要不你来试试?”
“哈!试试就试试!”
那人像是受不得激,又像是艺高胆大,有挑战强敌的野望,痛快答应下来。话语刚落,衣袂飘拂的破空声从天而降,人影从天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漫天的掌影,赫然正是烈瑕。
那人身子微侧,呼呼拍出两掌,与之不差毫厘地对上,显示其过人的眼力与独到的手法。
砰!
劲气交击下,烈瑕向后抛飞,那人则面色转白,继而铁青,但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四次。
两人跨下的坐骑一声长嘶,撒腿以更愈刚才的速度急驰,把烈瑕远远抛在后面。若是细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适才马蹄所踏之处的石板均被震为粉末!
烈瑕终于落地,双臂仍感到被震得酸麻不已,心中暗骇,“这人天生神力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将我的力道反击部分给我?中原何时又出了这等年轻的绝顶人物?”看着远去已无可能追上的马儿,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样?这厮的实力还可以吧?”突利兴灾乐祸地道,说着好整以暇地收拾起伏鹰枪,今晚多亏了这个老伙计。
那人没有理会他的打击,喘息道:“这厮果然厉害,若是正面交锋,老子若不出绝招,只怕走不过百招。”虽然看去他与烈瑕平分秋色,但他知自家事,自承不敌,坦率而真诚,确是汉子。
突利神色一黯,烈瑕这厮人品虽不怎样,但手底功夫实在一点都不含糊,在他激发潜能,发挥出最高水平的时候仍不能将之击溃,是个劲敌。若此人不甘心失败,一路尾随追杀的话,那必是件令人头痛欲裂的事情。
那人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调理内息。
白马转入通往南门的大道,空寂的长街,宁静地有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使人很难联想到此刻皇宫中正有一场惨烈至极点的围剿行动。
突利忽然开口问道:“老薛,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送你出城了!”那人没好气地道。
突利皱眉道:“今夜的大兴城安静得有些过分。究竟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那人有些惊异,见突利表情不似作伪,低声解释道:“明宗越夜闯皇宫,李阀当然是要全力捕杀他了。”
突利苦笑道:“今晚的庆功宴上,李世民那小子确实没有透露半句。”心中并没有不满之意,毕竟这是李阀内部机密,两人关系还没铁到可以分享这种秘密的地步。
他对这个消息确有几分意外,南下中原不久,这裏的风云人物非天下会明宗越莫属,李阀要对付这位声名远播的会主,只怕要付出不匪的带价才行。不过,这一切与他突利都没有半点干系了。
“李世民!嘿!”那人念叨这名字几声,冷笑连连,却不再言语。
突利知道是何缘故,在这方面他也无能为力,岔开话题问道:“既然李阀要对付明宗越,那么城门的戒备一定森严,我们两个人怎么有机会?”
那人微一错愕,旋又怒道:“呸!你猪脑子啊!”
给他一骂,突利当下明白过来。
自己问得确是有些傻了。
他突利怎么说也是东突厥的小可汗,李阀的盟友,要出个城实在再容易不过了。因为赵德言决不敢与他正面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