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何为真相(1 / 2)

大唐凌风传 纪轻昀 2040 字 4个月前

车厢内,凌风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东北某处,视线似乎可以穿过厚实的车板,良久才敛合眼皮。

一直留心观察他的李秀宁心知有异,方才情况那般凶险也不见他有何反应,好奇道:“怎么回事?”

凌风淡淡道:“一位故人罢了。”

“故人?”李秀宁美丽的睫毛忽闪,直觉告诉她这所谓的故人十有八九是个女子,心裏升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却不知,凌风的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故人正在十里开外的一块不深的洞里,一副黛眉紧蹙的样子,盘膝而坐,檀口轻轻吐出一口仙气。

这时一个温柔平和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道:“妃暄,你的心乱了。”正是她的师尊,伤势未愈的梵清惠。

梵清惠也如她般坐在一个蒲团上,穿着一身青灰的道袍,乌黑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她看来不过三十许,可是素淡的玉容却予人看尽世俗、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令她动心的沧桑感。

若是凌风在此,定会惊诧嘲讽,因为静斋一向以参禅为主,斋内应该都是落发的尼姑才对,谁知除了在外游历的弟子外,就连她这一斋之主也没有舍去这三千烦恼丝。这究竟是着相,还是真正的悟道?

师妃暄一对美目升起蒙胧似温柔月色、如水如雾的霞彩,摇头叹息道:“师尊,明宗越的魔种毁了。”

以她体内道胎与与魔种天然的精神联系,自然有无比清晰的感应。在三婴破碎的一刹那,她几乎与凌风的思维交缠在一起,可以完全感受到凌风的愤怒、无奈与强烈的悲伤。然后,她的心裏涌起难喻的失落,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梵清惠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神色,音转低沉道:“一切发展变化都在掌控之中,明宗越无论如何努力抗争,都将是徒劳无功。”

师妃暄俏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显然知道她话中蕴含的具体含义。

梵清惠眸间苦涩一闪即逝,又轻轻地道:“自汉末祖师地尼创斋以来,立下修练剑典者必须入世修行三年的法规,我们便被卷入尘世波诡云谲的人事中难以自拔。王朝更迭,国家兴替,原与我们出家之人无关,但是永嘉之乱以降的几百年来在与魔门的不懈斗争中,天下安定的重任已经交到我们的肩上,容不得我们后退。”

“静斋一直在为拯救苍生而努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希望能为受苦的百姓做点贡献,挑选出一个有道的明君,以我们微薄的力量加以支持和鼓励,结束这可怕的乱世。”

她清丽如仙的素净面容上现出缅怀之色道:“幸运的是,我们成功了。三十六年前,我们助杨坚登基称帝,革故鼎新,开出开皇之治的盛世,且循序渐进的平定南方,雄材大略,当时天下能与之相抗者,唯宋缺一人,但以宋缺的自负,仍要避隐岭南,受他策封。杨隋本来大有可为,可惜看来如暴秦一样,终要二世而亡。”

师妃暄仍是不语。

梵清惠轻嘿了一声道:“这几年来我们以和氏璧为你造势,试图再择君主,但许多人并不理解,以为我们贪恋红尘中的权势地位,想用这种方式来保证静斋的长盛久衰。哈!真是可笑。我们问心无愧!”她的双目忽然亮起智慧的彩芒,“可是我们仍然无法让天下百姓永远安居乐业下去。妃暄,你可知我们错在哪里吗?”

师妃暄一窒,道:“弟子不知。”

梵清惠以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道:“世间没有不朽的王朝,即使精明强悍如嬴政、杨坚之辈,亦难免后继无人,把辛苦建立的家业败坏殆尽。千百年了,这个天下分分合合,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就像跌进一个轮回的怪圈,无论如何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究其根源,还是这世袭制的封建制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师妃暄喃喃默念,脸上现出柔和有如观音大士的慈悲之色。

以她自幼接受的教育,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更理解,朝廷根本无法保障统治者的贤明程度,把济世的希望寄托在不可未知的未来,实在是可笑的。静斋或许可以选一任皇帝,两任甚至三任皇帝,但终不可能永远干涉储位的继承。

她问道:“这么说来,弟子这回所谓的入世择君,不过是一场骗局?”

“不错。”梵清惠微笑道:“天下人若以为我们把希望压在李阀的身上,那就大错特错了。李阀只是一个饵,一个转移所有人视线的饵。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仍有遁去的一为天机。此天机亦为生机,我等能否逆天改命的生机。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放心。八月十五之后,一切自有分晓。”

八月十五,巅峰之战。明宗越与毕玄终将分出个胜负。本来,明宗越的失败在意料之中,明眼人都可看出二人不可弥补的差距。可今日之后,天底下再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师妃暄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数十载筹谋,就看这一天了。可她在这盘大局中算得了什么?她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梵清惠似是知道她的心意,道:“妃暄,你去巴蜀一趟吧。”

“是。”

……

过了好一会儿,李秀宁忍不住问道:“明大哥你打算带秀宁到什么地方去呢?”

凌风默认了这女人屡次称他为大哥的亲密叫法,听到她的问题,也是一怔,本来他决定去巴蜀的,但既然真气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自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此时他尚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不过要找一块清静地,起码是个安全的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待在意识空间里找到祝玉妍后,再决定日后的行藏。

八月十五,他是一定得去江都赴约的。那个时候,什么三大宗师,都会被他踩到脚下!这不再是个狂妄的想法,而是切切实实的心理。就像乡下汉入城一趟,见了世面后,再也看不起村里青梅竹马的小姑娘了。

李秀宁半晌听不到回答,以为这人仍不肯原谅自己,把家族的错事迁怒于她,心底不悦,当下嘟起小嘴,独自生着闷气。她虽性子刚强独立,但终究是个十七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