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柔忙挣脱凌风的怀抱,双靥绯红,率先跑到宋玉华身边道:“玉华姐姐,你怎么也在这裏?”
宋玉华与她显是熟识,玉指在她那较中原人挺翘许多的鼻梁上轻轻一点,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处理点俗务罢了。”
莲柔何等精灵,心知她不愿深谈,便寻思开世上有什么事能比为家翁祝寿更重要呢?
美女自有美女的优待,两个大老爷们儿就没她的好运了。
“你们两个是谁?”
纪紫虹身后的俏婢代主子质问开。她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却眉目如画,朱唇皓齿,一身皮肤细白晶莹,已展现美人胚子的潜质。
莲柔与宋玉华似是闺蜜,她发问的对象自然是剩下两个大男人凌风与侯希白了。
凌风没礼貌地一脚踢开房门,更出声打断几人的赌局,给人的印象显然不佳。于是连带着侯希白也遭池鱼之殃了。
当然,若是侯希白英俊的脸蛋上没有带那张刀疤面具,也不致让人对他俩的恶劣印象重叠增加,恶性循环。话说凌某人剑眉朗目,如冠玉耳,神姿高彻,卖相还是不错的……
纪紫虹叱道:“喜儿,不得无礼。”又和颜悦色道:“两位先生勿怪,奴家管教不严,望两位恕罪。”
凌风就近坐了一条椅子,又踢给侯希白一条,大人大量道:“无妨。小弟凌风,这位是我的把兄弟弓辰春。”
纪紫虹是散花楼的名妓,对刀疤脸有过一面之缘,困惑不解道:“请恕奴家愚钝,那位赎走奴家好姐妹清秀的凌风凌公子与阁下怎么称呼?”
凌风初来乍到,不识得她,久恋烟花之地的侯希白如何不知,接口道:“不瞒夫人,弓某身份有些尴尬,便借了凌兄弟的名号,让虹夫人你见笑了。”
“虹夫人”三字一出,凌风脑中立即闪现出原着里京兆联大当家杨文干的美貌小妾来,据说虹夫人是长安上林苑的红阿姑,何时成了散花楼的了?她那婢子名叫“喜儿”?与青青家那位一样,莫非只是巧合?
纪紫虹“哦”了一声,表示理解道:“江湖事江湖了,奴家原不该打听其中原委的,倒是奴家冒昧了。”
自几人进房,雷九指与尹祖文就没说过话,连低垂的脑袋也没有抬起过,竟是到了赌博的关键时刻——只等雷九指的骰子掷出数来了!
这个数目决定了哪个做庄家,在平日里并无多少作用,换在此时却至关重要。
全因几人的赌注与众不同。
事关巴蜀安定至乎整个天下格局。
这个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赌注非金非银,而是解晖死后的安排。
独尊堡。
寿宴仍在继续。
以纪倩为首的歌舞团的入场引发气氛的高潮。
不同于往常单纯的歌舞表演,此次不仅有歌舞,还有情节,有对白,倒似个音乐剧,曲目名为《白蛇传》。
首先是百多名歌舞伎在纪倩的领导下彩蝶般飘出来,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载歌载舞。
拌舞中的纪倩份外迷人,在众多歌舞伎的衬托下,尤能显得她出众的曼妙姿态。众女和唱下,她轻歌曼舞,裙裾翻滚,长袖飘荡,婉转动人的歌声,能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艳色舞姿,连解晖亦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更令人叫绝的是,她的歌曲竟是一种全新的调子,让从未学过唱功、缺乏此方面天赋的人也可随之哼上两句。歌词也不同于六朝以来的华丽繁复,接近白话,却有种清新别致的味道,但听她唱道:
天若无雨,地上无伞,
思念西湖边,杨柳飞雪堆烟。
茫茫人海,心无岸,
修炼一千年,一万年也无怨。
心若不安,痛能看见,
泪淹没视线,化火焰烧红天。
剪不断,理还乱前缘,
再苦再难,我心不变,做人不做仙。
水如若有情,水漫那金山,
不管是地覆,还是天翻。
魔咒任你念,我心不会乱,
有爱在人间。
瞬间也是温暖,
水如若有情,水漫那金山。
不管是地覆,还是天翻,全不管,
爱在人间。
只瞬间,
我心温暖。
……
无论歌舞曲艺,都令众人大感新鲜,纷纷问道:“此女是谁?”
堡内大管家方益民见众人热情,面子上大为受用,道:“这是来自彭城的一家歌舞团,乃是秀芳大家亲自推介的。为首的女子姓纪名倩,极具表演天赋,深得秀芳大家欣赏。继续看下去吧,保你有耳目一新的感受。”
众人恍然,都期待起来:“不知秀芳大家会否在这次歌舞中献艺。”
对歌舞的行道略知一二的还在想,“秀芳大家这趟排的歌舞大异从前,这种全新的风格必能迅速红遍大江南北。”
终于,一曲终了,纪倩扮演的青蛇与小鹤儿饰的许仙将台词念毕,在舞台刻画的烟雾蒙胧中,尚秀芳不负重望,一身朴素的白色衣裙翩然入场。
当她像从梦境中的深邃幽谷来到凡间的仙子般出现于众人眼前时,整个大厅之内,不论男女,目光都不能从这颠倒众生的名妓稍稍离开。
她不只拥有师妃暄清雅如仙的天生丽质,同时亦隐含婠婠那种迷迷蒙蒙的神秘美,合而形成另一种毫不逊色于两人的特异风姿。
最使人倾倒的除了她那修长匀称的身段,仪态万千的举止神情外,更动人的是她那对能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其含情脉脉配合着唇角略带羞涩的盈盈浅笑,确是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的。
座上的欧阳希夷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叹息,眼中射出伤感神色,低回道:“太相似了!太相似了!”
尚秀芳的玉脸上未施半点脂粉,可是眉目如画,比之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更不知她是否刚从浴池走出来,没有任何簪饰就那么随意挽在头上的秀发,仍隐见水光,纯净美洁得令人心醉。
毫无疑问,她便是今天的主角白娘子。
游湖借伞,结为夫妻,水漫金山,断桥重逢,永镇雷锋。
剧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众男儿看着也就罢了,但觉尚秀芳、纪倩两女曼妙动人,就连那女扮男装的小鹤儿也别有番风味,这趟果然没有白来,而堂中贵妇名媛们则被故事感动一塌糊涂,悄然抹泪的不在少数,有的甚至骂开:“那个可恶的法海,天竺来的妖僧也配干涉我们东土的姻缘吗?”
最终在尚秀芳的一曲《千年等一回》中落下帷幕——
千年等一回,
等一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