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一回,
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
说。
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
啊,
断肠也无怨。
雨心碎,
风流泪。
梦缠绵,
情悠远。
西湖的水,
我的泪。
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
啊……
啊……
啊……
千年等一回,
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
我无悔啊。
……
优美的旋律配上精简的歌词,朗朗上口,歌声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她那婉转诱人的嗓音,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灵的大地全淹至没顶。
乐声倏止。
演员道具散去。
隔了好半晌后,全场才发出如雷掌声,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解晖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出自杜甫的《赠花卿》,原为老黄错用,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辞,就用它了,俗是俗了点,勿怪)。不知小姐整部剧中曲目是出自何人手笔。”
尚秀芳轻垂螓首,显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修长粉项,柔声答道:“此曲乃秀芳一位知交好友所创,他的名姓请容秀芳卖个关子。其实并不难猜哩!”
解晖错愕道:“此事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解叔我孤陋寡闻,一时还真猜不出来。不急,尚小姐、纪小姐,还有这位法海大师请入席。”
除晁公错和欧阳希夷两个老辈高手外,众男士纷纷离席少许,待这天生丽质,才艺双全的绝色佳丽坐好后,始敢重新入席坐下,以示尊敬。
同一时间,哄笑声起。
原来此时只有尚秀芳、纪倩和那位扮演法海的天竺和尚留在场内,解晖不知那和尚法号,只能用法海称呼。
那大师瘦高枯黑,高鼻深目,身穿橙杏色的特宽白袍,头发结髻以白纱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显得更为高挺,眼神更深邃难测。看上一时间很难确定他是俊是丑,年纪有多大,但自有一股使人生出崇慕的魅力,感到他是非凡之辈。
方才从表演中可见他的汉语说的极为顺畅流利,此刻下得场,才知他的不俗,均想:“秀芳大家也不知从哪里寻来这么个厉害和尚。这等人物竟甘心演出,真是咄咄怪事。”
需知尚秀芳名满天下,深得世人尊敬,但也仅限她一人而已,当今世界,娱人的艺妓伶人终是小道,有身份的人都深为不屑。
唯有车师国的越克蓬和他同来的族人双目杀机大盛,睚眦欲裂,拳头捏的快要碎掉,恨恨道:“果然是这妖僧。”
他身旁的拜紫亭与谋士客素对视一眼,笑道:“蓬兄你识得这位大师?”
越克蓬嘿然道:“何止认识,他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他!”
拜紫亭好奇道:“蓬兄介意讲讲吗?”
那边大堂上方益民已介绍开那大师道:“这位是天竺狂僧伏难陀,精通生死之道。”
解晖起了兴趣,道:“请大师上座,愿闻妙法。”
伏难陀不客气地坐在尚秀芳、纪倩两女临近那席上,同席的有晁公错、欧阳希夷等人。
外人摸不准当前情况,均心道:“解堡主在想什么?”
尚秀芳卖的关子被解晖殊不留情地抛之脑后,这让尚秀芳的崇慕者心裏很不舒服。
伏难陀开口道:“生死是每一个人必须经历的事,所以关乎到每一个人,无论帝王将相,贤愚不肖,都要面对这加诸他们身上无可逃避的命运。不过纵然事实如此,要我们去想象死亡,是近乎不可能的事。甚至生出错觉,认为自己会是例外,不会死去,遂对终会来临的死亡视如不见。我们若想掌握生死之道,首先要改变这可笑的想法。”
由音乐剧的开演到现在伏难陀的开讲,全场肃穆的政治气氛荡然无存,在这种情况下一时半会儿巴蜀命运安排是不会再被提及了。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有资格被尚秀芳选中的人果然有两下子,与中原多数僧人说法相比,伏难陀最能打动人心处,是直接与每个人都有关系,平实近人又充满震撼性。比起来,其余禅师的禅机佛语虽充盈智慧,但与一般人的想法终较为疏远,较为虚无缥缈,不合乎实际所需。
越克蓬哂道:“这妖僧又在讲那套梵我如一的鬼话了。”
拜紫亭道:“不瞒蓬兄,小弟觉得他看的很透彻。”
越克蓬道:“这妖僧辩才无双,嘴皮子厉害得紧。但他的人品嘛,哼!”
拜紫亭道:“愿闻其详。”
越克蓬道:“七年前此人到吐鲁番传教,舌战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辩才无碍,法理精深,深得各国君主赞许,并成立天竺教。那时他并不叫伏难陀,整个脸面给毛蓬蓬的胡子掩盖,自称苦僧。那时谁都以为他是法行高深的圣僧,被他骗得服服贴贴,岂知……唉!”
拜紫亭眼中光芒闪动,道:“蓬兄是否被骗者之一?”
越克蓬道:“那时我年纪尚小,父母是景教徒,所以没有被骗。可是各国王族无不奉他如神明,在他巧立名目下献金献宝,又着子女随他修法,直到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忽然暴毙,才有人怀疑是他下的毒手,但已迟了一步,被他挟带大批财宝逃个无影无踪,更发觉大批有姿色女信徒被他借修法奸淫杀害。此事惹起轩然大|波,先王更因曾把他竭诚推介而被众人责难,忧愤而死,此仇此恨,我们车师国的人绝不会忘记。”
拜紫亭道:“吐鲁番有多少国?”
越克蓬答道:“共有八国,最强大的是我们车师前国,其它就是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一年前,有人告诉我们这妖僧必来成都,果不其然,他虽剃掉胡须,仍给一眼辨认了出来。”
拜紫亭一震道:“竟有人一年前告知你们他会来成都?”
越克蓬看出他眼里的不可思议,笑道:“其中的缘由,小弟也不晓得。但不管其他,既然撞上这妖僧,就决没有让他再逃掉的道理!我们车师人就是流尽每一滴鲜血,也要这妖僧血债血偿!”
拜紫亭与客素交换个眼色,微一颔首,无不了然对方的想法,道:“蓬兄与我相交一场,对于这等惨绝人寰的痛事,紫亭不才,也愿助蓬兄一臂之力,管他一管!”
越克蓬大喜,道:“拜兄高义,我越克蓬交你这个朋友了!”
需知车师国与拜紫亭所在的粟末族一西一东,八杆子扯不上关系,根本无从利益纠葛,人家竟凭他一席话就肯两肋插刀,何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