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她手中长剑出鞘,却不如适才左游仙般花哨和充满气势。她明明是在坐着,给人的感觉反像是绝代仙姬即将翩然起舞。
观看她的动作,随时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只有窗前碧秀心瞳孔紧缩,低吟道:“怎么可能?竟是飞翼剑!”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飞翼剑一向是静斋之主的专用佩剑。二十五年前,她的师尊将闭死关,参研剑典,故把斋主之位传给师妹梵清惠,同时交接的还有那柄飞翼剑。
可是现在飞翼剑怎么会出现在明月的手中?难道清惠出了什么意外?
在她的思绪里,桌上奕剑忽然跳起来,落入傅采林的手上,同一时间,明月把飞翼剑的剑鞘握在左手,右手持着剑柄,剑尖直指傅采林。
两人中间隔着长达八尺的正方形木桌,不觉丝毫劲气狂飕。
桌上两个花瓶里插满的红花在脱离母体后就已是死物,这时竟又焕发了第二次春天,花朵重新变得明艳起来,蓓蕾上几颗晶莹的水珠凝结成形。
观战者眼睛瞪大瞪圆,均无法想象究竟是谁使得鲜花出现如此异象。
叮!
飞翼剑在没有人弹压的情况下发出一丝清音,似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这种极端矛盾的感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时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划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绕过花瓶,又贴着瓶侧往明月击至。
花瓣上的露水像铁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成一串水流,窜往奕剑的锋尖,刹那间累凝而成一球烟雾,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明月双目间的位置奔来。
即使此刻傅采林仍背向着明月,没有朝她看过一眼,他的奕剑把握的位置却丝毫不差,角度如此的犀利!
此点星光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只要明月的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为其所乘。
美至极点。
可怕至极点。
明月终于要面对这天下无双的奕剑之术。
剑法至此,确臻达登峰造极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
如不明白他的境界,明月根本没有坐在这裏与他双剑对奕的资格。
飞翼剑的剑锋画出一个完美的小圆圈,充满着秘不可测却合乎天地理数的味儿,一股奇异的劲道在圆圈内开天辟地的诞生。
星点消去,露水雾球仍似缓实快地往她飘来,但恰好被她的奇劲破散。
明月娇躯轻颤,上身摇晃。
倏地桌子上方现出漫空星点,每一点都似乎在向她攻来,又每一点都像如练银河,永恒不动。
正似天上的星空,在变化周移中自具恒常不变的味道。
明月立知自己落在下风。
她方才横剑前方,攻守兼备,天人合一,即以傅采林之能,亦难寻其空隙破绽,更难发挥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仙法,故借助花露雾气,来一招投石问路,她虽化解得漂亮,但已从无迹变为有迹,被傅采林以剑法牵制。
明月再掌握不到傅采林的奕剑,忙收摄心神,恢复古井无波的至境,视眼前点点剑锋凝起的精光如无物,心知止而神欲行,剑鞘横扫。
剑鞘到处,精光应而消去,花瓶重新出现眼前,鲜花花瓣上的雾气仍从瓶内轻逸地飘起。
明月在气机感应下,剑鞘回收,飞翼剑往瓶底挑去,如给她挑中,花瓶夹着飞花叶片往傅采林洒去,以傅采林之能,也说不定会名副其实地给闹个花下风流。
花叶若有一丝一毫沾到身上,以傅采林的身份地位,将再难有面目继续比拼下去。
谁知傅采林的奕剑一摆,似攻似守,可是隔桌的明月却清楚感到在她挑中花瓶的一刻,对方的剑必可后发先至地命中她的手腕,那种感觉怎样也没法以常理去解释。
明月心叫不妙,始知对方先前的一招其实旨在诱使她主动攻击,而现在已为傅采林的宝剑所奕,不但从主动变成被动,连感觉也为其所制,若不能扳回劣势,数招内即要落败身亡。
最要命的是傅采林奕剑发出的剑气,把她的飞翼剑锁紧,如她保持原式不变,当剑锋挑中香炉时,奕剑刚好刺中她手腕。
她唯一应变之法,是准确捉摸依循现时情况傅采林奕剑的攻击点,设法迫傅采林跟她作双剑相对的硬拼一招,借以挽回颓势。
如她撤剑回收,由攻变守,傅采林将剑势暴涨,在气机牵引下逢隙必入地攻来,除非她肯离椅远遁,否则在桌面这窄小的范围内,她绝挨不了多久。
但这解局的唯一方法即硬拼对手,恰好陷入被傅采林宝剑所奕的死胡同,完全落入对方算计,不需丰富的想象力,亦知傅采林不会错失良机,以奕剑之术主导桌上的决战,直至她落败。
傅采林晓得明月的后招,明月却完全没法掌握对方的剑招变化。
以人奕剑,以剑奕敌。
傅采林招招领先,牵着明月的鼻子走,若如此发展下去,到她技穷之时,肯定命绝于此。
幸而她知必有异变发生。
砰!
窗户碎裂。
冲进三道身影,其中一道如个圆球滚了进来,且好巧不巧撞到两人作战的这张桌子。
桌腿迸断。
明月娇呼一声,向后倒飞。
以傅采林的智慧,亦无法料到会有这种情形,长叹道:“天数如此,奈何?”
奕剑回复先前积搁桌上的状态。
他至始至终没有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