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冷哼道:“圣上遗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老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更复专任奸谀,饰非拒谏。如今之势,即使你肯回京,怕是匪患猖獗,道路难行,归期无望了!”
司马德勘长剑斜指,大声道:“兄弟们,只要杀了昏君,我们就能返回京师,看到你们的父母妻儿了!杀!杀!杀!让我们回家!”
杀声震天响起,到处回荡起众士卒“回家”的吼声。
杨广手上青筋暴起,怒急反笑道:“真的反了!谁是指使者?”
司马德勘大喝道:“普天同怨,何需人指使!”
杨广咬牙切齿,大嚷道:“给朕将他们全杀了!”
独孤盛率人凌空冲出,但数十近衞中犹有过半停在原地,目露挣扎之色。
人心涣散,可见一斑。
混战一触即发。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有要弑君的,自然也有救驾的,你来我往,敌我难辨,这一刻还在高兴地杀人,下一刻可能就会被别人杀掉。
不会武功的太监、嫔妃、宫娥,无疑是弱势群体,他们无力自保,注定了要在这个流血的晚上面临悲惨的命运——或生,或死,或者生不如死。
主殿的战斗仍在继续。
三剑投起无数剑花,怒啸般刺向宇文化及周身七十二处大穴。
每一剑都势如惊电,绚如烟花,三人配合无间,封锁了宇文化及躲避的所有空间,无论他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这是独孤盛苦心算计,抓准时机才取得的先手。
他们三人用的是一种独孤家秘传的剑阵,他的合作者一个是他的族侄独孤雄,一个是他的亲信独孤义,都是阀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加上他,剑阵可把三人的攻击力提升八倍!
八倍,多么恐怖的数字。他相信即使是宁道奇也不敢自言能在阵下逃生。
这套阵法精妙,却不闻名于江湖,根本原因在于敌人未必肯给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完成剑阵。
偏偏宇文化及如风中枯木,纹丝不动,根本没有抢攻的打算。
但独孤盛没有窃喜多久,随即骇然发现,宇文化及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那是对弱者的藐视与怜悯!
在他暗叫不妙时,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自剑尖处传来,然后他们三人全部倒飞出去,鲜血在空中喷洒,可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的手!
独孤盛震撼之余,心道:“不是宇文阀的冰玄劲!”
下一刻,仍在半空的他看到了宇文化及的眸子,裏面充满了无情与冷漠,他的世界全被这双可怕的眼眸占据,所以再也看不到宇文化及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前,甚至听不到自己全身骨骼碎裂的声音。
独孤盛的身子继续飞着。
所有荣华富贵,威势权柄,都离他而去,变成和躺在地上其他尸体绝无任何分别的另一条死尸。
但在他迷离的最后一刹那,他恍惚地想道:“少主会不会为我报仇?”接着他又给出了自己答案:“不会!”原因么,他的生机已不容许他继续思考下去,这也导致他死不瞑目!
短短几招,杨广身边的大高手独孤盛就这样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两名剑手独孤雄和独孤义也撞飞到大殿的石柱上,死得不能再死。
龙座旁的近衞们相互使个眼色,四散狂奔,嫔妃中有的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其他的娇躯发软,哪里挪得动脚步,只能瑟瑟发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虞世基和裴蕴两个吓得瘫软倒地,屎尿齐流,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求饶之意,一会儿的马屁该怎么才能拍出新意,逃得小命呢?
宇文化及依然留在原地,仿佛从未出手过,冰冷的宛若魔神的眼神再次投向杨广。
在他的眼里,那不过是另一具尸体。
杨广怕了,步子不由往后退去,高呼道:“护驾!韦公公,影子,给朕护驾!”
还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萧玉和朱贵儿,但这两个弱质女流如何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他只能寄希望于先帝留给他的韦公公和影子太监。
可惜终是无人救驾。
韦公公或许有别的事忙,而他只看得到自己的影子拉得斜长,可自己的影子似乎护衞不了自己的安全。
杨广开始绝望,影子太监没有出现,说明慈航静斋放弃了他!
因为影子太监全是净念禅院培训出的高手,这些和尚无欲无求,不可能被人收买,武功高强,也不可能被人一击即溃,唯一可能是慈航静斋下的令!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起父皇,想起废太子杨勇,想起美艳动人却又郁郁寡欢、早年病逝的陈宣华,想起一力扶持他上位的杨素,想起温良贤淑的萧后,还有他们的两个女儿!
宇文化及迈开步子,冷笑道:“杨广,你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的步子很慢很慢,慢得像死神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杨广脏腑欲裂。
杨广握紧拳头,默运真气,抵抗越来越难承受的压力。
哇!
宇文化及看着吐血的杨广,讥诮道:“真气是不是无法正常运行?傅采林把你的经脉震伤,迄今仍未恢复吗?哈哈!你们老杨家真是愚蠢,你大哥杨勇挑战宋缺,失了太子之位,你不吸取教训,北伐高丽,拥师百万,何其壮观,却以一国之尊答应傅采林的私下约战,败就败了,可又拉不下面子,还要二伐三伐。杨广啊杨广!你就是个废物!”
杨广睚眦欲裂,一是宇文化及所言字字诛心,二来他看到萧玉和朱贵儿居然都投到了宇文化及的怀里!
宇文化及笑道:“杨广,没想到吧?你的女人,早就被我睡了!你放心,皇后年纪虽大,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有你的两个宝贝女儿,我也会替你照顾的!”狂笑连连,得意之极。
事实上,两女中只有萧玉跟他做了鸳鸯,成了好事,但朱贵儿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的道理,自也不会向杨广说明。
杨广面色惨白,指着宇文化及,却说不出话来。
宇文化及又道:“对了,你可知杨雪婵肚裏的孩子是我一脚踢掉的?”见杨广还是默然,反倒是怀里女人一阵轻颤,有些意外,续道:“你可知前年雁门之围,正是我与齐王杨暕共同作用的结果?怎么样,父子相残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砰!
杨广仰后倒地,没了声息,最后一个念头是——国师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