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宝面无表情地道:“杀了就是。”
一声令下,弓弦震响,箭雨如林,立即伏尸满地,只有审时度势,当即缴械投降的才能活命。不到片刻工夫,只剩下十五个活口,半跪在地,满是惧色。
左孝友对这样的杀戮没有任何意见。他知道这是必要的震慑手段,其余几门入城的杜伏威、董景珍、程知节也不会心慈手软。只有以雷霆之势扫平一切,才能避免己方不必要的伤亡和保障以后各项安抚工作的顺利开展。
回想起来,他参加义军那会儿杀起人才叫不眨眼呢。大块喝酒,大块吃肉,大块杀人,过得虽然快活,却不安稳,更有种莫名的空虚,一种年华虚度的空虚,一种无所作为的空虚。
唉!乱世之中,人命不见得比狗值钱。
能活下来,一靠实力,二靠运气,后者显然更为重要。
许多人就像刚才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见了阎罗也不知死在谁的手里。
临近皇城,秦叔宝勒马停下。
乌灯黑火的街上,只见以千万计的人正匆匆往四面八方奔走,人车争道,哭喊震天,再分不清楚那个是兵是贼,人人都赶着往别处避难。
天空上全是皇城吹过来的浓烟尘屑,大好风光的扬州城变了修罗地狱的可怖情景。
在这样的洪流中,他们的五百兵马根本无法阻挡,只能任由人们从身边奔蹿。
这时远处一阵混乱,只听有人大喝道:“奉司马德勘统领之命,尔等立即回头,否则杀无赦。”
众人齐声发喊,毫不理会地加速往巷口挤去,瞬息后人流回复畅顺,刚才发言的叛军兵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秦叔宝叹道:“司马德勘白白辜负了沈军师对他的信任,对底层兵士已无掌控能力。扬州之祸,他应担主要责任。”
左孝友也大大鄙视了一下司马德勘这个禁衞统领,道:“尉迟胜和宇文化及是莫逆好友,他掌管江都本身的驻军,不知沈军师有没派专人对付他。”
秦叔宝道:“沈军师算无遗策,既然决定了今夜拿下江都,定不会叫叛军有机会组成有效的抵抗,斩首行动正是最佳的办法。尉迟胜必死无疑,否则我们怎会这么快进城。你莫要忘了天刀宋缺和奕剑大师傅采林在我们之前就已联袂入城,更何况还有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这城中将领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摘的。”
左孝友忽然一拍脑袋道:“坏了!沈军师叫我们保护隋廷大臣,搜集什么府库档案、文集资料,可你看皇城这把火烧的,怕是都成灰了。”
秦叔宝笑道:“放心吧!这种细活,沈军师怎么可能会真的安排给我们这些大老粗做。那些档案资料肯定早就转移了。”
人流散尽,刚才乱成一片的大街变得静如鬼域,只远处仍不断传来叫声啼声。
一行人抵达宫城入口处,左孝友道:“皇城不会空了吧?”
秦叔宝摇头道:“当然不会。你听!空气中隐有沉闷的碰撞声,好像两头蛮牛较技,予人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定是绝顶高手造成的!”
“秦将军判断的极为精准。宫中凌风和毕玄正在决战,诸位还是勿要打扰的好。”
左孝友还未说话,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优雅至极,让所有人为之一颤,有种忍不住想要闭目享受的冲动。
众人询声看去,但见一个妙曼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一身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篷,斗篷将整张脸都遮掩住,只是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异常美丽的轮廓。修长的身段裹在一身紧身衣下,玲珑有致,分外诱人。
秦叔宝见这女子这副打扮,就知她不愿暴露身份,便不再问其姓名,抱拳道:“秦某谢过姑娘提醒之恩。”
那女子道:“秦将军客气了。若将军有暇,不妨往天香楼一行,或许有番意想不到的收获。言尽于此,告辞了!”飘然仙去。
左孝友啧啧赞道:“真奇女子也!”
秦叔宝问道:“天香楼是什么地方?”
左孝友露出个男人都明白的淫|贱表情道:“这正是我称其为奇的地方,她居然让我们去青楼!她该不会是青楼的托儿吧?”
秦叔宝一怔,答案显然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没有迟疑,道:“出发!去天香楼!”
后面衞兵听到他们的对话,会心一笑,下头分身一齐火热起来,想来一会儿很快就能解决生理需要了。将军真是贴心啊。不知秦叔宝听到他们的心声会否气死。
左孝友失声道:“秦兄,不是吧?你竟然听信那女人的一面之辞。你不怕沈军师的军法?”
秦叔宝沉声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左孝友看他态度坚决,无奈道:“好吧!希望嫂子知道后不会逼你跪搓衣板……”
秦叔宝想起娇妻,黝黑古朴的脸上现出一种叫做幸福的神色。
几个月前,他迎娶了吕梁派的大小姐。女人五年来无怨无悔的等候,艰难孤苦的抗争,终于让爱开花结果。二人拜堂的那一刻,女人喜极而泣,秦叔宝也虎泪纵横。
她是吕梁派主的千金,而他不过是个穷军汉。她对他说过要嫁他的誓言,在他看来只是女子情窦初开的玩笑话,随着岁月的流逝,情谊的淡薄,父母的劝戒,她恐怕早就嫁夫生子了。谁能想到她居然爱自己爱的这么深沉?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这吃人的社会里要承受多大压力,才能熬到心爱之人的回归?
秦叔宝不由惭愧地想,如果没有杜伏威热心相助,自己是否一生也不敢回那个地方看上一眼,只在思念与猜疑中度日,白白错过一段大好姻缘?
凌风永远也猜不到,杜伏威当日是如此挖走了他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