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美人恩仇 帝王心术(2 / 2)

大唐明月 蓝云舒 7316 字 5个月前

阿燕叹了口气,低头凝神细细诊了一遍才道:“还好,娘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累着了,这两日多躺躺就好。”

琉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裴行俭却是松了口气,想了想才对阿燕道:“有些事我没有太过问,不过雪奴临行前曾在信里提过几句,说是以你和韩四的人品本事,不该再为生计所累,她在长安还有一处药铺,叫念慈堂,旁人都不知道底细的,以后想请你们多多费心。”

阿燕愣了一下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不由“腾”地站了起来。裴行俭摆了摆手:“雪奴的意思是,这处药铺生意虽还过得去,因初衷是要为她母亲积福,好些药材要舍给病坊,这负担也是极重的,你们若觉得吃力不讨好,她也不敢强求。大约过几日自会有人来找你们,你们接或不接,到时与他们分说清楚就是。”

阿燕站在那里,脸上满是踌躇和迷惘,半晌才道:“我、我再想想。”

裴行俭点了点头,无意多说,阿燕却有些坐立不安。琉璃只能劝她回去与韩四好好商量,待她一走,便忍不住问裴行俭:“那念慈堂,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裴行俭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在长安城里,比这家更大的药铺不会超过十家。”

琉璃恍然点头,那可比如今韩四坐堂的安家药铺要大得多,不过,长安城的病坊常年收容那些贫病交加的人,金钱和精力上的支出也不会小,韩四心地厚道,阿燕心细如发,的确是好人选……不过此事到底不是她操心得来的,她想了想也就放到一边,和裴行俭说了几句闲话。又有小婢女来报,三郎在花园的池子边上捞了一上午的鱼,因没捞到大的,不肯回来回来吃饭。

裴行俭起身笑道:“他这倔脾气倒是越来越像你了,我去拎他回来!”说完挽了挽袖子,大步出门而去。

琉璃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是要拎儿子回来呢?还是要赶去帮他捞大鱼?

门帘微微一动,小米探头进来看了两眼,大概是确认屋里没有旁人了,才轻手轻脚走了过来,走到琉璃跟前低头叫了声“娘子”,又期期艾艾地没有说下去。

琉璃不由奇道:“你想说什么?”

小米吭哧了半晌才低声道:“娘子,阿景他……嗯,阿景……”

琉璃莫名其妙地瞧着她:“阿景怎么了?难道他还没回来?”

小米沉默片刻,突然抬起了头:“娘子,是我瞧上阿景了,您能让人帮我我问问,他瞧得上我不?”

“啊?”琉璃吓了一跳,小米挑男人也挑了半年多了,可这一位么,“你不是嫌他性子闷个子小生得不好看么?”

小米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丝羞涩:“以前、以前我瞧着他是不起眼,还纳闷过阿郎怎么偏偏愿意抬举他。今天才晓得,他竟有这样的胆量和口才,随机应变不用说了,当着那么多人,竟是半点不乱的,真真是个有能耐的。”阿景有能耐?琉璃仔细看了小米几眼,见她双颊晕红,双眸明亮,整张面孔都有一种梦幻般神情,心知这妮子不是说着玩的,既有些为她高兴,又有些担心:“你不是一直想找个生得好性子也好的么?阿景性子还好,生得却只是寻常,你若有心选他,我自然会帮你问问,可他一旦愿意了,你可不好再后悔。”

小米坚决地摇了摇头:“婢子不会后悔!原先我也想找个样样都好的,可真瞧了几个,却总觉得不是我心裏想要的,刚才看见阿景在人群前装模作样,却句句犀利的模样,我才觉得,就是他了!”

原来她就是喜欢这种扮猪吃老虎型的,难不成这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琉璃揉了揉额头:“你想清楚了就好。”总比紫芝对这事儿压根没兴趣好,问她总是一句“随便娘子处置”,随便处置,那是怎么个处置法?

小米嘻嘻一笑:“婢子自然想清楚了。我是个笨肚直肠的,就该找个心眼多、会说话的人。这样的话,日后生了孩儿,模样像我,性子像他,岂不是好得很?”

琉璃的念头还在紫芝的事情上转悠,顺口回道:“这可难说,你们的孩子也说不定会生得像他,性子像你。”话一出口才回过神来,顿时好不后悔:自己莫不是傻了?没事说这种实话干什么?

小米果然呆住了,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回了一句:“就像三郎这样么?”

琉璃默默地抬头看着屋顶,心裏好不忧伤:自己果然是傻了,没事招她说这种实话干什么?

………………

日头渐渐过了中天,又慢慢坠向大明宫高高的西墙。斜晖从紫宸殿偏殿半开的窗棂间照了进去,在满地的莲花碧砖上洒落点点金辉。

李敬玄端端正正地站在殿内,微微低着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如何,腰杆却明显比往日挺得更直。

高案的后面,李治合上名册,略显苍白的面颊仿佛也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声音里更满是暖意:“这几个月,李卿辛苦了。”

李敬玄恭敬地回道:“不敢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若有疏漏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李卿不必过谦。”李治轻轻拍了拍案上那卷花名册,声音里满是如释重负的欣慰,“这十余年来,每到此时,弹劾吏选的折子都会堆满此案,可此番吏选,不但朕这裏清静了,满朝堂都不曾听闻异议,长此以往,天下英才,何愁不能人尽其用?若朝中诸位臣工都如李卿,朕也能日日都高枕无忧了!”

李敬玄忙欠身行礼:“陛下过誉了,臣惶恐!”他的姿态依旧恭谨,神色也依旧沉着,只是眉梢眼角到底还是流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光彩。

李治的目光在李敬玄脸上转了转,感慨地叹了一声:“朕何尝过誉?想那数月之前,裴卿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时,朕虽当场就应了,心裏却着实没什么把握,这以身言书判选才,以长榜公布天下,事事并无前例,焉知后果如何?如今看来,裴卿所言果然不错,他这吏选之改,的确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李敬玄脸上的光彩微微一暗,嘴角却立时露出了笑意:“陛下说得极是。此次吏选,裴少伯事必躬亲,勤勉之极,各司同僚不计得失,通力合作,唯恐有负陛下所托,方有今日局面。”

李治瞧着李敬玄的笑脸,笑容里也添了几分真正的愉悦:“话虽如此,若无李卿坐镇,诸事也不会如此顺利。朕虽在深宫,却也是听说了‘裴李’美名的。”李敬玄袖子一颤,垂下了眼帘。“裴李”,天晓得这是谁传出来的说法,不知情的人,只怕都以为那裴行俭才是吏部主官,而他李敬玄不过是个副手!偏偏如今人人都在当美名传诵,连圣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名号!他胸中百感交集,脸上的神色却是更是谦和:“不过是戏言而已,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李治哈哈一笑:“不是朕夸赞,是长安人夸赞,是各地的选人在夸赞。想必不出数月,‘裴李’之名就将传遍天下!”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说来也是朕疏忽了,今日原该把这‘裴’也传来才是,如今宫里都流传着他面铨选人时出的几桩奇事,朕倒想问问他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敬玄也笑:“不怕陛下笑话,微臣也曾问过裴少伯几回,少伯却是守口如瓶,不肯多说,陛下若能问出来,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今日少伯家中似乎有事,他午前便已封卷离台,陛下只怕得改日再寻他回话了。”

“午前就回去了?”李治挑了挑眉,随即便笑骂了一句:“他倒是会躲懒,亏得李卿还说他勤勉!”来回踱了几步,他明显有些意兴阑珊,“今日也不早了,李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待我改日将守约拿来审问时,定会叫李卿也来听听。”

听着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李敬玄一颗心更是往下沉了沉,面不改色地笑着欠身应诺,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李治瞧着他的背影,细长的凤眼里光芒闪动,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变得意味深长。案上那卷名册,不知何时已被他牢牢地攥在了手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名册一放,扬声叫了句:“来人!”

在殿外守候的宦官宫女们应声而入,领头的窦宽走近几步,低声回道:“启禀陛下,皇后适才来过,听说陛下在召见李相,便回去了。”

李治微微点头:“她说了有什么事么?”

窦宽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眼见要立夏了,宫中要给诸位大臣准备冰赏,皇后想问问陛下有什么吩咐没有,譬如李相这样双喜临门的,要不要再添一份?”

“双喜临门?”李治诧异地看了窦宽一眼,窦宽却只是摇头:“奴婢也不大清楚。”

李治往窗外看了看,站了起来:“去含凉殿!”

此时含凉殿却是格外热闹,无数箱笼齐齐整整地从大殿一直摆放到了廊庑下面,各处的管事宫女进进出出,人人步履轻快、满面笑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飘动的半臂和披帛,宛如大群的彩蝶翩然飞舞。李治一进院门,心情不由便是一振。

武后大约原本就在前殿,通传声刚落,便快步迎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件绣银丝对鹤图案的月白色高腰襦裙,头上只有一根简简单单的珠钗,钗头上一颗拇指大小的浑圆珍珠在斜晖中光芒流转,那满院子五彩缤纷的夏装顿时都失了光彩。

李治下了步辇,笑着扶住了她的手:“媚娘又在给大伙儿发什么好东西了?”

这称呼李治已很久不曾用过,武后眼里光芒闪动,笑容更是妩媚:“陛下就不要笑话臣妾了,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这几年里库里存下的一些丝罗纱縠而已,白收着也是可惜,所以乘着发冰例,把这些都拿出来,上好的赏给宗室百官,余下这些给宫人们分分,这些轻薄娇艳的料子,眼下正好让她们穿出来,也让咱们宫里的山山水水添些颜色。”

李治连连点头:“还是媚娘想得周到。”武后轻轻一笑:“光是臣妾想有什么用,往年里就算想要如此,也没这么多好东西,这几年四海升平,除了蜀地和江南外,北方的定州、恒州、绛州也有上好的丝縠进贡,这才够大伙儿分的,说来咱们都是沾了陛下的光。”

李治眉眼间的笑纹立时都深了几分。他携着武后一道走上了回廊,从廊庑到前殿,一路上都摆着半开的箱笼,箱笼里各色丝罗流光溢彩,映衬着宫人们笑逐颜开的面孔,分外繁华欢悦。李治停下脚步,弯腰拣了匹单丝罗出来,在手上掂了掂:“蜀地的丝罗果然越发精细了,这匹比早年的似乎要更轻巧些。”

武后满脸都是赞色:“陛下好眼力!这是今年的益州春罗,适才玉柳她们还争论了半日,拿称来细细称了一遍,一匹不到五两,果然比往年的又轻了好几钱!”

李治满意地笑了笑,顺手把丝罗丢了回去:“还算他们肯用心。”

武后却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殿内还有几箱今年刚到的轻容,那才真真是柔如烟雾、薄如蝉翼,可惜数量不多,如今皇儿们都大了,总要先要紧着他们,还有各宫嫔妃也得分些,剩下这些最多只能给几家相公各赏几匹了。”

李治顿时想起了此来的初衷:“你适才跟阿窦说李相近日是双喜临门?”

武后笑着点头:“可不是。陛下也说过,李相这次的差事办得极好,这自然是一喜。第二喜么,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去年赏给他的何氏?前些日子李相夫人带着她来宫里谢恩,竟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臣妾想着,毕竟是陛下亲自赏的人,大小也算件喜事,何况李相夫人又贤惠大度,既然如此,臣妾何不也徇私一回,多赏她几匹轻容?东西虽小,到底是个体面。”

李治哪里还记得什么何氏刘氏,不过自己赏的人能得宠到底不是坏事,顺口道:“这些东西,你看着赏赐就好。”

武后便问:“李相府上的冰赏要不要也加厚些?”

李治想了想才道:“李敬玄这趟差事的确尽心,给他的冰赏也添上五成吧!”

武后笑道:“裴少伯那边是不是一样也要添些才好?这次吏选他原有首倡之功,面铨时那断人如神的名声就更不用说。库狄氏也是个谨慎的,听说吏选这几个月里,她竟是不出大门了。”

李治略感意外,转头对上武后含笑的眸子,顿时多了几分警惕:难不成这才是她的本意?略一思量便笑道:“那就给他也添上三成,总不好越了李相。”

武后垂眸一笑:“臣妾遵命。”随口便转了话题,什么何氏前些日子看着倒是更出落了,不像去了卢府的丁氏,大约是侍疾辛苦,瘦了好几圈……李治心头依旧转着疑问:皇后这几个月里,话里话外可没少给裴行俭说话,她到底是爱屋及乌,还是另有缘故?听着这些絮语,不由想起一事,脱口道:“我记得还有个赵氏,她这几个月可曾进过宫?”

武后笑道:“陛下说的是去裴府的那位吧?库狄氏最近身子不大好,赵氏身为义女,自然应该侍疾,怎好进宫?”

李治不由吃了一惊:“义女?”

武后也惊讶地挑起了眉头:“此事常乐大长公主没跟陛下说过?”

李治摇了摇头,武后立即笑道:“说来也是缘分。正月里裴家不是办了暖宅的宴席么?常乐大长公主也过去添了个礼,在席上认出赵氏正是她夫家的妹子,自然要拜托库狄氏照看照看,还说要送赵氏嫁妆奴婢。不知怎地,赵氏却说想认库狄氏为义母,邢国公夫人也在,当场就拍板认了她。”李治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还未开口,武后已瞧着他笑道:“陛下也莫怪赵氏不知好歹,裴少伯是什么性子,陛下还不知道?说起来,这满朝文武里,也就是他还有几分房相的品格了。”

李治嘴角往上弯了弯,心头却是一声冷笑,房玄龄勤勉谨慎,从不逾矩,和裴行俭根本就是两种人,要说有什么像,也就是一般无二地惧内罢了。可惜裴行俭这般胆略才干,却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还是那么个不省心的女人……武后犹在柔声解释:“当日赵氏是当着常乐大长公主的的面认了库狄氏做义母,大长公主既然没跟陛下提,想来也是乐见其成的。”

常乐?李治心裏一动:“说到常乐,皇后倒是提醒朕了。她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吧?后日就是立夏,不如让她带着蘅娘来你这裏坐坐。到时叫显儿也过来一道用个饭,他们还有两年才成亲,要是现在就躲着避着的,倒是生分了。”

武后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便吩咐宫女准备便宴,除了应时菜肴,再添上炙鹅掌、水晶鲙和红香酥等几道精致小菜,正是李治父子和女眷们爱吃的。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内殿,只见墙边果然一排放着七八个箱笼,里头是一卷卷的素面轻纱,榻上还铺着一幅粉色的,看去就像剪下了一片桃林间的轻雾。武后拿起给李治看了看,嘴裏问道:“这些轻容明日也多送几匹到常乐的府上吧?我瞧着那天青色的和这浅绯色颜色都极好,常乐和蘅娘多半会欢喜。”

李治点头笑道:“你选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早有宫女端了热水面巾等物过来,伺候着李治洁面净手,换上家常衣冠,又有女医上来替他捏肩捶腿,松乏筋骨。李治到底费了半日心神,精神一松,便有些昏昏欲睡。武后给他身后加了个隐囊,柔声道:“陛下先歇会儿,我去吩咐玉柳一声,让她多盯着点,送给各处的轻容可不能弄混了。”

李治闭着眼点了点头。武后浅浅一笑,放轻脚步走到了外殿。她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一双眸子却是越来越亮。待玉柳丢下账册赶到书房时,就见武后已像往日般坐在窗边的月牙凳上,神色悠然地看着外面的天光水色。

玉柳心头顿时大定:自打长安县衙传来那消息,皇后的脸色就有些阴沉,她自己心裏自然也有些不安——经此一事,裴行俭不但声望更上一层楼,而且有了这前车之鉴,那些心怀不满的豪门世家只怕也不敢再轻易动手,他这选官眼看着已是不可动摇,这正是殿下最不愿见到的情形!不过现在么,看皇后的神色就知道,午后的这番布置还真没有白费!

她上前两步,刚刚欠身,果然就听到了那熟悉的从容声音:“我已让人备好了给常乐的冰赏,明日你让阿福去送赏赐,请她带着她家蘅娘进宫吃顿便饭,另外,记得跟她透露几句,圣人今日提起了赵氏,是我把事情圆了过去,又因吏部这趟差事办得好,圣人不但给李府和裴府加了冰赏,还赏了两位夫人和公主府一模一样的轻容,表彰她们贤惠大度,能为夫君分忧。”

玉柳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问道:“那位姓卢的要不要……”

“他不用动!”武后轻轻摇了摇头:“今日他们不是在长安县那边看见库狄氏了么,寻人把这个话头透给常乐就行。有今日之事,再加上这些赏赐,常乐再是傲性,大概也不会觉得自己的面子比这些新仇旧恨更要紧。过些日子,咱们再让姓卢的动一动,正好去添最后一把火!”

玉柳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尚药局那边,是不是也要提前安排一下?不然若真是有了什么意外……”

武后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挑了起来:“意外?什么叫意外?”

玉柳忙笑道:“奴婢担心的是,此事的分寸有些不好把握,若真闹到无可挽回,别的也罢了,陛下向来心软,多半会设法去补偿裴少伯。那时他身边又无人牵制,岂不是更难对付?”

武后转头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么?”

她的微笑里仿佛有种异样的冰凉,玉柳心头一凛,猛然间明白了过来:是啊,圣人真的心软么?对于多少有些对不住的人,他的确格外怜惜,譬如以前的武后,譬如后来的韩国夫人和周国公;但对那些真正亏欠颇多的人,圣人却从未心软过!人人都说是皇后赶尽杀绝,杀了长孙无忌,杀了王后萧妃,杀了废太子李忠,其实若不是陛下再也不愿见到他们,皇后又怎能得手?因此,此事若没有意外,不过是常乐恩宠不再,裴行俭根基动摇,若有了“意外”,这借题发挥、永绝后患,才是皇后最拿手的本事!

从窗外吹来的风里仿佛突然间变得凛冽彻骨,玉柳忙压下心头的翻滚,低声应道:“奴婢明白了。”她刚想退下,耳边却又传来了淡淡的一声:“女医那边要用老人,不能留手,至于尚药局么,还是安排蒋奉御吧,能保住她自然更好。她原是有福的,只要能熬过去,我自会给她一条体面的退路!”

也就是说……玉柳忙应诺一声,心裏多少松了口气。她的眼前,武后依然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湖水,神色从容平静,仿佛适才那一刻的冰凉微笑,不过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