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往来账册摆在了李贤的案几上,其中有两本特别的厚,一本是渔业司的,一本是膳监司的,渔业司的两个铺面,入冬以后每天纯利润数百贯,就算中牧监这里只存有总账,没有明细,每天至少也记录了一条,两三个月下来,数字很吓人。当然,比起吓人,膳监司的账目看起来更吓人,豆腐产业在关中州县完全铺开后,日销量达三千石,光是作坊里每天出产的豆腐渣,都够幸福村的上千头肥猪食用的了,盈利那还用说,而且,膳监司并没有停止扩张的步伐,很快,洛阳,扬州,益州,膳监司的豆制品分厂都会盖起来,到时候,膳监司可能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大衙门。“这,这,这渔业司和膳监司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盈利?”李贤看着账本最末结余的数字,有些结巴的道。孙享福郁闷,看李贤这样子,明显是好几个月没翻过账本了,那就更加别指望他熟悉了解朝廷的新动向了,于是,孙享福从头给他讲了一遍这里面的情况,说的李贤是一愣一愣的。“现如今,渔业司每月能给皇家盈利上千贯,膳监司更是达到了月盈利两万贯以上,而其它三司却没有盈利,大人,您说陛下能乐意吗?”每个月往宫里送几万贯,当然,这是冬季食材短缺生意好做的情况下,夏季的话,估计会减掉一半以上,那么,一年平均算下来,二三十万贯是没跑的,孙享福看过朝廷的税收报,知道武德九年大唐全国的净税收才两百多万贯,也就是说,光这两司赚的钱,就能抵得上整个大唐一两成的税收了,后宫只需要靠着这两司的收入,就完全能够应付支出,不需要拖朝廷的后腿了。感觉事情很突然,李贤有点接受不了,摸着额头的汗道,“可是,其它三司,如何能够盈此巨利?”“只要方法用对了,也是可以的。”孙享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那既然小孙大人你这么有把握,本官便令农业司,牧业司和林业司主官皆都听你号令,务必要让陛下满意。”李贤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把抓着孙享福的胳膊道。“呃,那好吧,既然陛下命下官兼任中牧副监,那指导各司发展,也是下官的职责,便请大人召集各司主官前来议事吧!”和管理渔业司膳监司一样,孙享福的管理方式就是给出经营策略,让属下按照策略来办,小贪小污的不计较,大的数字,核心的发展机密保住就行,目前看来,唐初的底层官员和小吏还算靠谱,办事都很尽心。不一会,三司的主官就到场了,其实,算上掌管两司的孙享福,皇庄的所有掌印官员就全部到场了,孙享福理所当然的排在了李贤的下首,他不仅是两个司的主官,还是中牧副监,其它三司的牧监对这个排位倒是没什么可说的,等李贤宣布各司以后将听命于孙享福后,各司主官的面色马上就变了。“看来,你们三司的贪污**问题很严重啊!”孙享福在李贤宣布后的第一句话,就把三位下牧监身上的肥肉都吓的颤抖了一下,贪污这种事情,一般粗壳不会说憋壳,反正大家都贪,上司李贤又不爱管事,那自然是能贪多少是多少了,可孙享福不一样,这货一个月就往后宫交了几万贯,乃是一堆谷壳子中的一粒大白米,帝后夫妇现在信他肯定比信李贤还要多。“孙大人何出此言啊!”农业司的下牧监张易道。“那要不,本官先查一查你农业司的账目?”孙享福淡淡的看了一眼张易道。“这”“‘这’这个字是有典故的,本官第一次上朝的时候的,有一位喜欢‘这’的崔大人,后来喷血了,现在还在家疗养呢!难道,张大人也想学哪位崔大人?”朝堂上的事情或许不会传到民间,但在当官的这个圈子里,还是有不少人传的,尤其是出了七宗五姓顶级世家子弟崔世勋被一个农家出生小子气的当堂吐血的事情,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当官的又有那个不知道呢!可偏偏这个小子惹了这么大的祸,居然没事人的活了下来,这简直就太神奇了,这里面,李世民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是出了大力的,还有那个文官班子第一人裴寂,也给他分担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所以,官员圈子里面,孙享福已经被贴上了不能招惹的标签,除非你是七宗五姓系的官员,可张易是么?显然不是,七宗五姓系的官员,又怎么会给李世民做家臣呢!所以,他被孙享福一句话堵的坑都不敢坑一声,只是低着头,等着孙享福的下文。“几位大人其实可以放心,本官不会查你们的账,因为我知道你们都不干净,查办了你们,只会让问题全部暴露出来,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本官也不会夺你们的权,因为本官和李大人一样,也懒得管事。”孙享福说到这里,还不好意思的看向李贤摸了摸鼻子,说人家李贤懒,好歹人家李贤天天来衙房睡觉,随时听候宫内的旨意,一个月来不了几回衙门的孙享福说人家李贤懒,可是一点都站不住脚。张易等三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其中林业司的赵幕春向孙享福问道,“那么孙大人,我等是否一切照旧例?”“还照旧例?照旧例你们就该回家种田了,陛下已经发话,农业司,牧业司,林业司,在明年开春之后,必须盈利。”既然这三人知道皇家封地产出的物品可以出售,那么孙享福就不会跟他们客气了。“可是,我等没有孙大人你的陶朱之能,如何能让本司盈利?”一直没有吭声的牧业司下牧杨秋问道。“这不,叫你等来就是传你们生发之道的呀。”孙享福这么一说,张易等人的脸色瞬间变的热切起来,一脸谄媚之色道,“若得孙大人指点,我等必定感激不尽,不知孙大人有何妙计授予我等?”“那还是先老实交待一下你们的亏空吧!我要详细的知道你们手上有什么资源,账上差了多少。”孙享福这么一说,掌实权最大的农业司下牧监张易脸上率先不自然起来,扭扭捏捏的道,“农业司有良田十七万八千亩,种子和屯粮库房三十间,今年关中无灾,按往年成例算,本应该收粮四十二万石的,除去庄户的食用以及皇宫用度的供给,账上本应剩余粮食十二万石,不过目前农业司的库房里只有五万石粮食左右。”“差七万多石?张大人你真是好胆啊!这可涉及几万贯的巨大贪腐案,看来本官是救不了你了。”孙享福闻言一愣道。这个亏空太大,可有点不好补,而且,来年可能旱灾的消息已经开始在长安疯传,粮价也开始在缓缓上涨,那么想补齐这个亏空的成本也在日益加大,七万石粮食秋收的时候本来只值五万贯不到,可现在或许要花七万贯,甚至十万贯才能补的齐。“呃,这也不是我一年亏空下来的,是历年累积,我这里,其实只有几千石的问题。”张易解释道。“为何不早报?”孙享福郁闷的问道。不过张易没有回答,把眼神往李贤瞄了瞄,显然,早报也没有用,每年从农业司抠几千石粮食出来卖了分账,是李贤默认的,他还分了大头,所以,只要他这个中牧不换,大家都心照不宣。“我记得,你农业司不是只有九万亩农田的吗?”孙享福思索着,细问道。“那是以前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后来陛下登基,秦王府的农田就和皇庄的农田合并到了一起,还有从前太子和齐王哪里收缴过来的,虽然陛下封赏出去了一部分,但还有十七万八千亩在账上,而实际上,可能有二十万亩左右,农业司这两年组织庄户们开出来不少新田,一直都没有往上报。”“新田产出的那一部分也被你们收入自己囊中了吧!”张易尴尬不说话,孙享福就知道铁定是了,又问道,“那你们农业司辖下有多少庄户丁口?”“呃,三千户,人口一万五千余,壮丁四千余。”张易如实报道。但孙享福从熊庭中汇报过的数据知道,皇庄的百姓每户可能要耕种一百二十亩地,也就说,二十万亩皇田,实际耕种的农户还不到两千户,那剩余的一千多户呢?张易看着孙享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便知道瞒不过,才如实道,“实际负责耕种的人口不到两千户,剩余的千余户人口,都调配给了各宫宛做杂役,这样能收取一些好处,省出不少口粮。”张易就是大唐版小官巨贪的典型,孙享福是一点也不想给这样的人渣擦屁股的,但是他更怕自己受累,于是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春耕前要让三千户人口全部回到自己的庄子做准备,否则别说是我,神仙也救不了你。”说罢,孙享福又看向赵幕春和杨秋道,“你们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