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看了看我，道：“走，去祭拜祭拜胡老板。”

我在前头引路，胡菲儿紧随他身后，鱼贯进入祠堂。

金丝楠木棺犹如一座山，庄严肃穆。灵堂哀乐低回，令人心生戚意。

依照古制，来人悼念，孝子需跪伏于地陪悼。我在蒲团上跪下，等着于文雄推金山倒玉柱跪悼亡人。

然而于文雄并没跪，他静静了注视着案上缭绕的香烟，目光落在胡标的灵牌上，深深叹口气道：“老胡，你走得太快了。”

他鞠了三个躬，转身出门。

我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着他。岳城一把手亲自来山村悼念，这是莫大的荣誉。胡标只不过是个民营企业家，尽管有个代表的身份，却从不参加任何会议。他生前与我说过，做生意的人，千万不要与当官的人称兄道弟。只需在心里记着一条，将他们当宠物犬一样的养着就行。要让他们吃饱，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事实上他生前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我很少见过他去参加任何一场有背景的应酬。

于文雄给了极大的面子，我不能不感激。

我邀请他进厢房小坐，吩咐人煮茶伺候。

于文雄也不推辞，随我进屋。刚一坐定，便安慰我道：“李乔，节哀顺变啊。胡总走了，担子就全部压在你肩上了。胡氏集团是我们岳城的明星企业。这些年为地方经济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本来我安排了人，今年准备给胡总申报全国优秀民营企业家的称号，可惜他走得太早，成了遗憾啊。”

我连连点头，领导说话，下面的人最好点头致意。这年头领导比谁都要聪明，下面的人除了溜须拍马，最好不要装愣出头，显得比领导要强。

“我这次来，一是来真心追悼胡总。他的去世，是我们岳城的一大损失。二来，我有个想法，还请李乔你认真考虑一下，免得大家为难。”

于文雄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现在全国都在大力推行丧葬改革，要求全面取缔土葬改为火化。岳城虽然力度不大，但在关键时候也不能落伍于别人。

于文雄所谓的关键，就是胡标。

胡标的影响非常大，他不但是岳城首富，还有一个身份是代表。既然做了代表，无论生前死后，都得要求按代表的规格来要求自己。

他绕了一大个圈子，终于明白过来，于文雄来悼念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求胡标取消土葬方式，改为火化。

我委婉提醒他，“领导，土葬是他最后的愿望。何况，在我们岳城土葬也不见得是标新立异。岳城乡下全部是土葬，没见着有人去火化的啊。”

于文雄淡淡一笑道：“别人能与他比？胡总是什么人？他是企业家，他的影响非常巨大，岂是平头百姓能比的？”

我苦笑道：“人死了都一样。庙堂之高之人，与乡野草民，都只剩下一条路，入土为安。”

于文雄深深看我一眼，叹道：“其实我何尝不想满足他生前的愿望啊。只是我现在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如果处理不好胡总的身后事，今后政策可能很难落实下去。我决定了，以老胡的丧事为分水岭，从现在起，全岳城任何人逝去，无论城乡，无论身份，一律按照国家规定执行。”

我没想到于文雄亲赴胡家坳的目的，就是要一把火将胡标烧个干干净净。

我沉吟一会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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